沈令仪睁开眼时,天光已经铺满了偏殿的窗棂。她坐起身,手边那本《礼器考》第三卷静静躺在案上,封皮无损,夹页完好。昨夜她反复确认过,补纸上的密语编号指向前朝皇陵西侧暗道,而那条路绕过了禁军三处巡哨点。
她将书合起,放入一个乌木匣中,锁好。
宫女进来奉水,她摆手示意不必。她问:“林百夫长可有回信?”
“半个时辰前刚来过人,说周宅一切如常,但后院柴房今日清晨被人动过,几捆旧册子挪了位置。”
她点头,“把那本伪造的《礼器考》送去档案阁,放回原架。登记簿上写清楚借阅人姓名——就填‘内侍李德全’。”
宫女应声退下。
她起身走到镜前,梳了发,换了一身月白衫子,未戴饰物。这身打扮不像贵妃,倒像个寻常宫婢。她要让接下来的消息传得自然,不带一丝刻意。
半个时辰后,她出了偏殿,直往御书房去。
萧景琰正在批折子。听见通报声,他抬眼看了她一下。她走近几步,在丹墀下站定。
“我已经布好了饵。”她说。
他放下笔,“什么饵?”
“一本假《礼器考》。里面夹了张字条,说永昌旧制舆图全本藏在城北三清观废墟里。登记借阅的是个不存在的太监,名字会出现在周崇礼能看到的地方。”
萧景琰沉默片刻,“他会信?”
“他会查。”她说,“他不敢轻举妄动,但他必须动手。他烧了书,藏了物,说明他知道有人盯他。可正因为这样,他更需要确认——到底有没有另一份图?是不是还能掌控局面?”
他看着她,“你是在逼他做选择。”
“是。”她说,“要么彻底收手,从此隐匿;要么冒一次险,去碰那个可能存在的真图。我赌他选后者。”
萧景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若他不来呢?若幕后之人根本不理这个消息?”
“那就说明他们另有计划。”她说,“但只要他们还在找图,就会来。前朝布防图不是为了复辟,是为了进宫。三清观靠北墙,离冷宫最近,那里有一段年久失修的角楼,十年前就被划为危建,无人巡视。”
萧景琰眼神微动。
她继续说:“他们想从冷宫潜入,再经夹道通往东六宫。路线隐蔽,守卫稀少。若真让他们进了内廷……”
话没说完,他已明白。
他转身走向内间,取出一块令牌放在桌上。“暗卫七十二人,分四批,今夜前全部潜入城北。以修缮工身份驻扎三清观周边,不得露面,只记进出之人。”
她接过令牌,“我会让林沧海亲自带队。他认得老卒的步法,不会错判。”
“还有。”他说,“东六宫巡逻全部更换。原来的人都调去南苑守库房,新换进去的,全是可信的。”
她点头,“周崇礼若发现守卫换了,可能会停手。”
“那就让他以为是例行轮值。”他说,“今晚开始,所有换防都说是为防春汛冲塌宫墙,提前检修。”
她嘴角微动,“理由很好。”
他盯着她,“你打算什么时候收网?”
“等他带人去三清观。”她说,“我不抓他,我要看他见谁。”
两人对视片刻,谁都没再说话。
她退出御书房时,日头正高。回程路上,她看见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工匠挑着工具箱往北门走。其中一个抬头看了她一眼,极快地低下头。
那是林沧海的人。
她没停下,也没多看。
回到偏殿,她坐在案前,提笔写下三条规矩:
一、我不出现。
二、不动用月魂。
三、一切由你决断。
她将纸条折好,点燃烛火,一点点烧成灰。火苗跳了一下,她伸手压住余烬,直到它彻底熄灭。
灰被她倒入茶盏,加水搅匀,一口喝下。
门外传来脚步声,宫女端着午膳进来。她摇头,“我不饿。”
“娘娘,刚才档案阁来人说,《礼器考》已经被取走了。”
她抬眼,“谁取的?”
“登记的是周崇礼。他在簿子上亲笔写了名字,还盖了私印。”
她站起身,“他动作很快。”
“要不要通知林百夫长?”
“不用。”她说,“让他们继续守。现在还不是时候。”
宫女退下后,她走到窗边。外面风不大,吹得檐下铜铃轻轻响了一声。她盯着那串铃看了一会儿,忽然说:“把东六宫所有铜铃都卸下来。”
宫女愣住,“为什么?”
“它们太吵。”她说,“敌人靠近时,我不想被别的声音盖过去。”
宫女连忙答应,转身去办。
她重新坐下,闭上眼养神。头痛还在,像一根细针扎在太阳穴。她没去管它。
傍晚时分,林沧海来了。他站在门外,声音压得很低。
“周宅今天来了个送炭的,其实是谢家旧部。那人离开后,周崇礼立刻写了张字条,塞进墙缝。我们没动它,但记下了内容:‘图现三清,夜探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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