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清晨,雾气还未散尽,林沧海蹲在水云居后巷的墙根下。他盯着暗渠里那块沾了泥的油布,伸手掀开一角。金属光泽闪了一下,是断掉的刀尖,和之前船上看到的一样。
他把残片收进怀里,沿着外墙走了一圈。守卫比前几日多了两班,换岗时间也变了。他在墙角发现一截烧焦的纸片,半张账单,上面有“三十具甲”几个字,还盖着莲花印。
他没再停留,立刻让手下快马送信去东宫。
沈令仪接到密报时正在翻看青蚨记的往来账册。她把新来的残页和之前的记录摆在一起,手指划过“苏州工坊”四个字。这地方三个月前刚注册,东家是个从没露过面的商人。但她记得,六州流民安置点的木料都从这里出。
她起身走到地图前,拿朱笔在水云居画了个圈,又连向漕运司副提举的宅子、废弃水渠入口。三条线汇成一点,直指南方。
门外传来脚步声,影卫递上一封急信。是林沧海写的——快舟昨夜靠岸,卸货用了两个时辰,今晨已离港北返。船上人换了装束,但其中一个背影极像谢府管家。
她看完信,转身取来月光石灯,放在案头点燃。今天是十五,月圆之夜。她闭眼坐下,手按太阳穴,开始凝神。
眼前光影晃动,耳边响起风声。她回到了三年前冷宫的那个晚上。药味还在,脚步声很轻。她不再听屋内,而是把注意力移向窗外。
远处有咳嗽声。两声,短促低沉。她猛地睁眼。这个声音,昨日朝堂上听过。谢太傅奏对时咳了两声,一模一样。
她立刻命人调宫门记录。那天谢昭容称病入宫探视,而谢太傅上报称在家养疾。可记录显示,有一名持谢府腰牌的药材商进出冷宫侧门,姓名栏空白,时间正是那晚三更。
她把这几条并排写下,又取出衡山剑派交出的账册、漕运流水、铁脊门供词。所有银钱流向最后都绕到了一个叫“南苑别业”的地方。那是谢昭容名下的私产,位于城南二十里,平日由心腹打理。
她提笔写了一封密信,命影卫即刻送往紫宸殿。
萧景琰收到信时正批完奏折。他看完内容,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不起眼的册子。翻开后,里面贴着几张纸条,都是沈令仪的手迹。他取出其中一张,写着:“七月十七,快舟出港,未登记。”
他合上册子,对外喊了一声。值日太监进来,他低声吩咐几句。太监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朝会开启。
百官列位,气氛与往常不同。谢太傅站在前列,面色如常。谢昭容今日未到,称病告假。
萧景琰坐在龙椅上,等众臣行礼完毕,忽然开口:“今日召见,为查一桩旧案。”
他话音落下,殿外走入四名侍卫,抬着一个木箱。打开后,里面是兵器残片、烧毁的账单、拓印的密信印痕。
谢太傅眉头微皱,上前一步:“陛下,此物从何而来?”
萧景琰不答,只看向户部尚书:“上月你呈报的义仓拨款,为何有三成转入南苑别业名下?”
户部尚书脸色一变,低头道:“是……是用于修缮园林,属下以为是贵妃娘娘私人开支……”
“私人开支?”萧景琰打断,“用朝廷拨款修私园,还藏兵器转运?”
谢太傅立刻跪下:“陛下明鉴!此乃构陷!臣女虽贵为妃嫔,岂敢动用国库?这些证据皆无落款,不能定罪!”
他话音未落,三名言官出列,齐声附和,称此事牵连甚广,应彻查诬告之人。
殿内顿时喧哗起来。
萧景琰仍不动声色。他看向殿侧:“沈氏江意欢,你有何话说?”
沈令仪从女官队列中走出。她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站定。
她没有看谢太傅,而是转向萧景琰,缓缓摘下发簪。长发滑落,露出颈后一块灼伤的印记。那痕迹呈凤形,边缘扭曲,显然是被烙铁烫过。
“三年前那一夜,”她开口,声音平静,“有人派死士潜入冷宫,欲杀我灭口。刺客腕上有红痣,与贵妃身边掌灯宫女相同。若陛下不信,可即刻查验。”
谢太傅猛地抬头,眼神一闪。
萧景琰抬手,两名侍卫立即退出大殿。
片刻后,他们押着一名宫女进来。那女子手腕内侧有一颗鲜红小痣。她一见沈令仪,腿一软,跪倒在地。
“是……是贵妃娘娘让我带人去的……她说,不留活口……”
谢太傅浑身一震。
还没等他反应,又有影卫入殿,呈上一份拓印文书。萧景琰接过,展开念道:“俟兵甲齐备,可令昭容称病避居南苑,待变起宫中,内外相应。——谢某亲启。”
落款处印痕清晰,正是谢太傅私印。
殿内瞬间安静。
谢太傅双膝一弯,重重跪下:“陛下!这是伪造!老臣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是不是伪造,你心里清楚。”萧景琰终于起身,走下台阶,“你以为朕不知你书房暗格藏了什么?通敌密信、前朝玉玺残角、还有那份《复辟诏书》草稿。名单上,你自任首辅,要废当今,立前朝遗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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