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答,只将那块狼首衔月的铜牌轻轻放在桌上。
铜牌不过掌心大小,青铜质地,正面雕着一头仰天长啸的孤狼,口中衔着一轮残月,背面布满刮痕。那是昨夜死士临死前,用指甲在石地上反复划出的符号,最终力竭而亡,手指断裂,血染铜牌。
她彻夜对照旧档,终于确认——这是北狄传信时用的暗记编号,代号“朔”,专用于高层密谍之间的联络验证。而这个编号,竟出现在三份看似无关的公文夹层里:一份是礼部屯田折的附件附注页背面,用隐形药水书写;一份藏在工部图纸折的装订线内侧;最后一份,则缝在一名户科小吏进宫述职时所携文书袋的夹层中。
“还没完。”她说,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钉。
萧景琰站起身,走到窗前。天色已黑,宫灯一盏盏亮起,蜿蜒如星河。他望着远处东宫的方向,那里如今空置多年,唯有冷宫残垣断壁犹存,杂草丛生,偶有乌鸦栖息其上。他曾在那里囚禁过自己的兄长,也曾亲眼看着母亲被废黜皇后之位,一步步走入黑暗。
风穿窗而入,吹动他衣袍猎猎作响。
沈令仪转身走向书案,拿起笔开始整理名单。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像是春蚕啃食桑叶,又像是细雨落在瓦檐。她列出七个人名,每一个背后都有模糊的线索串联:或曾受谢家提携,或与北狄商队有过私下交易,或曾在边关任职期间擅自更改巡逻路线。
写到第五个名字时,颈后皮肤忽然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
她停下笔,右手不自觉摸了摸后颈。
那里有一枚胎记,形如弯月,自幼便有。但从昨日开始,它开始隐隐发热,仿佛与体内的月魂之力产生共鸣。她知道,这是某种预兆——敌人正在靠近,而她的力量,也正逼近极限。
萧景琰回身时,看见她低着头,手停在衣领边,指节微微泛白。桌上烛火晃了一下,映出她侧脸的轮廓,冷而硬,像是一尊玉雕的人像,美得没有温度。
他走过去,拿起搭在一旁的墨色披风,欲为她披上。
她却先开口了,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下一个动手的,不会在明处。”
话音落时,笔杆从她手中滑出,掉在案上,滚了半圈,停住。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
远处更鼓敲响三声,夜已深。
而在京城西南角的一座废弃庙宇中,一名身穿青衫的男子正将一封信投入火盆。火焰腾起,照亮他袖口内侧绣着的一行小字——“风起于青萍之末”。
风,确实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