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清晨带着青草味,我一边提着早餐保温袋一边想:如果门一开就闻到豆浆和薄荷,孩子们会不会放松一点?江寻把围巾搭在我脖子上,另一只手抱着盆栽,嘴里还念着我们在手机里写的“晨间提醒清单”。我们像搬家一样冲向列车,我的心跳比薄荷的味道还快。
到车厢门口时,方姐已经提前到岗。她正在给志愿者分发手套和指引卡,看到我们就说:“先吃一口,别一整天靠肾上腺素。”我把热豆浆摆在入口的折叠桌上,又把洋甘菊插进透明瓶,让香味跟薄荷混在一起。江寻用粉笔写下今天的欢迎语:“欢迎把你的手放在这里,我们一起听见颜色。”
九点整,第一组孩子和家长到站。是可可和她奶奶,还有两个新面孔。入口处我们新增了“手背对手背”的暖场动作,志愿者把手贴在孩子手上,让他们先感受体温。可可奶奶说她一大早就练习手语,怕见到我们会紧张。我把豆浆递给她,她笑得像在见老朋友。
开放日的第一位体验者是一位坐轮椅的男孩嘉禾。我们之前没考虑到轮椅转弯的问题,幸好林夏和程秋屿一早就来,把触感导航牌移到更宽的区域,还用胶带重新划线。嘉禾的妈妈看着我们忙前忙后,突然红了眼眶:“谢谢你们想到这么细。”我在心里记下第一个小高点——队友们比我预想的更贴心。
嘉禾把手放在温变布上时,指尖一开始很僵。江寻没有催他,只是把薄荷放到他鼻前,让他先闻香味。颜色逐渐从灰到橘,他看着不断变化的布,手指终于松开。我问他想把手印寄给谁,他用手语比了一个“云”字,说要寄给在外地出差的爸爸。我们立刻写下“爸爸,嘉禾的颜色到了”,贴在“无声开放日”区域。
接着是一对母女,妈妈是听障老师淳老师介绍来的。小女孩叫语桐,她带来一块家里的旧餐垫,说想放在我们的“家物借展板”上。这块餐垫已经被洗得很薄,她用手摩挲着说:“这是妈妈晚上讲故事时垫书的布。”我们把餐垫挂在墙上,旁边写上“欢迎借走,记得把故事带回来”。这成了第二个高点——无声角落第一次收进真正的“家”。
上午十点,我们举办第一次“触感分享圈”。孩子和家长围成半圆,闭眼描述刚才摸到的东西。有个小男孩说温变布像“会呼吸的云”,另一个孩子说香棉绳像“雨后晒太阳的被子”。我把这些词一一记在白板上,准备晚上写进日志。
开放日中途,回声垫突然卡住,震动输出忽强忽弱。我心头一紧,赶紧去查线路。程秋屿把我挤到一边:“你去安抚排队的小朋友,线路交给我。”她和林夏几分钟内找出问题——电池接触点受潮。他们用吹风机烘干,再擦上少量酒精,震动立刻恢复。孩子们看着“回声垫医生”现场救援,纷纷鼓掌。危机解除,我们顺势新增一条可执行小约定:设备只要暂停,就先告诉排队者“它正在深呼吸”,让他们知道等待也是体验的一部分。
中午,我们按照计划打开“喘口气”角。志愿者轮流在折叠椅上休息,江寻拿着计时器,提醒每个人至少坐满五分钟。方姐笑着说:“你们两个才是最该强制坐下的。”她硬是把我按在椅子上,往我手里塞了半个奶黄包。那瞬间我才意识到,自己也需要被别人照顾。
下午,城市美术馆策展人带着一组三口之家来体验。他们带了家里的旧木梳作为“家物”。小女孩用木梳轻轻划过温变布,颜色和木纹交叠,她说:“原来梳子的声音也可以被看见。”策展人当场决定在下个月的亲子展里,开辟“触觉寄存点”,邀请更多家庭把家里的物件带来。无声角落突然有了延展舞台,我心里又添了一束光。
开放日的最后一小时,我们安排了“无声快照”。志愿者用拍立得记录孩子的手印和笑脸,把照片贴在留言墙的空白处。每贴一张,我们就让孩子在旁边写一句话。有的写“我摸到了爸爸的拥抱”,有的写“原来海浪可以长在手心里”。墙面迅速被新留言占满,看上去像一张正在发光的地图。
忙碌的同时,我和江寻也悄悄兑现情侣约定。下午四点,我们在“喘口气”角落坐在一起,十分钟内不说任何与项目相关的话,只讨论刚看的艺术片。她说电影里的木偶师像今天的我们,靠触觉互相确认存在。我听得心里发热,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就在那十分钟,车厢外仍热闹,但我们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静止点。
傍晚快结束时,嘉禾的爸爸突然出现。他一路从外地赶回来,只为了亲眼看看儿子的手印。他把轮椅推到回音墙前,轻轻触摸那张橘色的手印卡片。我站在旁边,听到他用很低的声音说:“谢谢你把我的颜色也带回来。”那是今天最温柔的回音。
夜幕降临,我们把未用完的材料装箱,准备明天回收整理。志愿者们围在留言墙前统一拍照,方姐举着手机喊:“笑一个,今天全员通关。”镜头里每个人都举着自己的手,掌心贴着温变布或香棉绳,像在展示一枚无形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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