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午夜时分变成了绵密的雨丝,悄无声息地浸润着梓灵县城的每一条街道,洗刷掉白日的喧嚣和尘土,也掩盖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动静。
城东,老城区一片待拆迁的平房区边缘,一条没有路灯的小巷深处。
赵强的线人——王家庄村民李老栓,刚从镇上小酒馆喝了二两散酒出来,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趿拉着破胶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他五十多岁,光棍一条,是王德发的远房堂弟,平时好打听个事,嘴巴也不算严实,因为常给赵强提供些村里鸡毛蒜皮的消息,换点烟酒钱。
雨丝打在他稀疏的头发和洗得发白的旧工装上,他浑然不觉,脑子里还在回味刚才酒馆里听来的、关于村支书家的闲话。
就在他拐进通往自家那条更窄、更黑的小胡同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老栓下意识回头,朦胧的雨幕中,只见两个黑影疾步追来!
他心知不妙,酒醒了大半,拔腿就想跑。
但常年劳作虽然给了他一把力气,却给不了他敏捷的身手。
刚跑出两步,脚下一滑,踩在一块松动的青苔砖上,“哎哟”一声,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没等他爬起,那两个黑影已经冲到近前,一左一右将他按住,浓重的烟味和汗味扑面而来。
“李老栓?”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是……是我……你们谁啊?想干什么?”李老栓挣扎着,声音发颤。
“听说你嘴挺碎,喜欢跟外面人瞎咧咧村里的事?”另一个声音更冷,“有个省城的记者,你熟吧?”
李老栓心里咯噔一下:“不……不熟,就是……就是人家问路,我指个道儿……”
“砰!”一拳砸在他肋部,痛得他蜷缩起来,倒吸凉气。
“少他妈装蒜!”沙哑声音骂道,“给你长个记性!王家庄的事,烂在肚子里!再敢跟那个姓赵的记者胡说八道,下次断的就不是肋骨了!”
说完,两人对着蜷缩在地的李老栓又狠狠踢了几脚,专挑肉厚的地方。
李老栓疼得嗷嗷叫,连连求饶。
打了一分多钟,两人停了手。
沙哑声音蹲下来,拍了拍李老栓肿起的脸颊:“记住喽,管好你的嘴。还有,告诉那个姓赵的,梓灵的水深,不是他一个外来的记者能蹚的,赶紧滚蛋,对他好。”
说完,两人迅速起身,消失在雨夜小巷的深处,脚步声很快远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老栓躺在地上,浑身疼痛,雨水混合着泥水糊了一脸。
他呻吟着,挣扎了半天才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家挪,心里又怕又恨,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去镇上卫生院,然后……然后这破事,他再也不掺和了!记者给的那点好处,不够医药费的!
几乎在同一时间,县城一家廉价宾馆的标准间里,赵强刚洗完澡,正用毛巾擦着头发。
宛凝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着窗外漆黑的雨夜,有些心神不宁。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赵强皱了皱眉,拿起接通:“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明显变声处理的、嘶哑诡异的电子音:“赵记者,晚上好。王家庄的风景,好看吗?”
赵强眼神瞬间锐利:“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电子音带着嘲弄,“重要的是,你看到的,只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梓灵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有些浑水,蹚了会淹死。今天只是个小小的提醒,你的线人李老栓,以后可能没法给你提供‘风景’了。趁早收手,回你的省城去,大家相安无事。”
“你们把他怎么了?!”赵强厉声问。
“放心,死不了。一点皮肉伤,让他长长记性。”
电子音冷冷道,“记住我的话,下次,就不一定这么客气了。晚安,赵记者。”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
赵强握着手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立刻拨打李老栓的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出事了?”宛凝站起身,关切地问。
“李老栓可能被打了,警告电话打到我这里了。”
赵强咬牙,“动作真快!看来我们触动某些人的神经了。”
“会不会是国土局那边?吴良友今天刚处理完冲突,晚上就……”宛凝猜测。
“不一定。”赵强摇头,“吴良友今天在现场的表现,虽然老练,但大体上还是在解决问题。这种下三滥的威胁手段,不像他的风格,至少不像他明面上的风格,可能是更底下的人,或者……是黑川实业那边养的‘脏手套’。”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灯光:“不过,这也说明我们查的方向没错,有人急了。李老栓只是个小角色,他们动他,是想吓阻我。”
“那我们还继续吗?”宛凝问,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继续!”赵强斩钉截铁,“越是恐吓,越说明有问题。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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