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吞没一切的瞬间,林枫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撕裂、重组,然后坠入无尽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了光亮。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身上盖着粗布被子,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霉味。抬起手,看到的是一双瘦弱、布满老茧的手——这不是他的手。
“林儿,该起了。”门外传来苍老的女声,“今日要进京赶考,莫误了时辰。”
林枫——现在应该叫“林书恒”,挣扎着坐起身。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他是江南寒门子弟,父母早亡,与祖母相依为命。十年寒窗,今日是进京参加科举的日子。
“这就是第一世么……”林枫喃喃。
他感受了一下体内,没有任何修为,混沌剑碑、时间碎片全都感应不到。这具身体虚弱得连走路都吃力,完全是一个普通凡人。
推门而出,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在灶台前忙碌。见他出来,老妇人颤巍巍地端来一碗稀粥:“趁热吃,路上小心。”
粥很稀,米粒可数。
林枫——林书恒默默喝完,背起简单的行囊,向祖母磕了三个头,转身出门。
门外,细雨绵绵。
他撑着一把破伞,踏上泥泞的官道。这一走,就是三个月。
风餐露宿,疾病缠身。途中遇到过劫匪,被抢走了盘缠;遇到过恶霸,被打得遍体鳞伤。但每一次,他都咬牙挺了过来。
终于抵达京城时,已是深秋。
科举开考那日,他拖着病体进入考场。三天三夜,呕心沥血。放榜那日,他的名字赫然在列——二甲第七名,进士及第。
那一刻,他以为命运改变了。
然而官场的倾轧,比赶考的路更加凶险。因不愿同流合污,他得罪了权贵。三年后,一纸贬书将他发配到边疆苦寒之地。
离京那日,昔日的同窗避之不及,只有一位老仆默默跟随。
“少爷,老奴陪你。”老仆说。
主仆二人再次踏上漫长的旅途。这一次,没有归期。
在边疆的第十年,祖母病逝的消息传来。林书恒跪在风雪中,面朝南方,磕头到额前流血。
第二十年,老仆也走了。临终前,老仆握着他的手:“少爷,老奴……先走一步了。”
林书恒亲手埋葬了老仆,在坟前坐了三天三夜。
第三十年,边疆爆发瘟疫。已经升任县令的林书恒不顾劝阻,亲自到疫区救治百姓。最终,他染上了瘟疫。
弥留之际,他躺在简陋的县衙里,窗外大雪纷飞。
一生片段在眼前闪过:寒窗苦读的艰辛,金榜题名的喜悦,官场倾轧的无奈,边疆百姓的苦难……
“这一生,可曾后悔?”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分不清是殿主的声音,还是他自己的心声。
林书恒——林枫艰难地睁开眼睛,望着屋顶的破洞,轻声道:
“为官一任,未能造福一方……确有憾。”
“但若重来……我依然会如此选择。”
“因为这条路,是我选的。”
话音落,眼前一切开始模糊。
第一世,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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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再次睁眼时,耳边是震天的喊杀声。
林枫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破旧的皮甲,手持一柄缺口的长刀,正站在尸山血海中。周围是残破的旌旗,燃烧的营帐,以及无数残缺的尸体。
记忆涌入:他叫“林铁”,是边关一名普通小卒。今日蛮族大军来袭,守军溃败,他所在的小队全军覆没,只剩他一人。
“第二世,战场。”林枫握紧手中刀。
远处,蛮族骑兵如潮水般涌来。
他没有逃——也逃不掉。这一世的记忆告诉他,身后三百里就是家乡,那里有他的父母、妹妹。
“至少……多挡一刻。”
林铁——林枫举刀向前,迎着骑兵冲锋。
刀光、血光、火光。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身上中了多少刀。右臂被斩断,就用左手握刀;左腿被刺穿,就爬着挥砍。
最终,他被一杆长矛贯穿胸膛,钉在地上。
仰面朝天,看到的是灰蒙蒙的天空。
“这一生,可曾害怕?”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林铁——林枫咳出一口血,笑了:
“怕。”
“但有些事……比怕更重要。”
视线开始模糊时,他听到远处传来援军的号角声。
家乡,保住了。
第二世,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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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世,他是深山中的樵夫“林山”,平凡一生,无疾而终。
第四世,他是江湖游医“林草”,悬壶济世,最后为救瘟疫中的孩童,以身试药而死。
第五世,他是落魄画师“林墨”,一生潦倒,死后百年,画作才被奉为传世珍宝。
第六世,他是青楼琴师“林音”,一曲动京城,最终为所爱之人挡刀而亡。
每一世,都是一段完整的人生。
每一世,都在生死离别中体验人间百味。
每一世结束时,那个声音都会问他同样的问题:“可曾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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