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的气氛,因赵清源的加入而变得微妙起来。
最初的警惕与试探过后,赵清源在陈默和阿蛮无声的照料下,身体逐渐康复。读书人的矜持让他起初有些拘谨,但陈默的沉稳冷静、阿蛮的沉默忠诚,以及这处隐秘据点本身透露出的不凡,都让他意识到,这两位“恩公”绝非池中之物。
尤其当他看到陈默闲暇时在草纸上写画的那些条理清晰、虽用语奇特却直指核心的“规划”时,心中更是震撼。那些关于物资、情报、人员调度的思路,迥异于他读过的任何兵书或经义,却自有一种冰冷的、高效的逻辑美感。
而陈默偶尔与他交谈,问及的也并非风花雪月或八股文章,而是各地民生、吏治弊端、甚至是边境军务的细节。陈默的问题往往一针见血,让赵清源在回答时,不得不调动起自己过去游学、观察乃至遭受不公时所积累的所有见闻与思考。
几天下来,赵清源的心态悄然发生了变化。从最初的感恩、迷茫,到逐渐被陈默那种目标明确、步步为营的气质所吸引。他仿佛看到了一条不同于以往皓首穷经或同流合污的、全新的路径。
这天,赵清源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正帮着陈默整理那些烧制好的生石灰,将其分装成更小、便于携带的份量。他看着这些雪白的粉末,忍不住问道:“陈……陈兄,这些石灰,你打算作何用途?”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陈兄”这个更显亲近的称呼。
陈默没有抬头,一边忙碌一边回答:“一部分,用来交换我们需要的东西。另一部分,或许可以用来制作些……小玩意儿。”他想到了石灰粉在防身或制造混乱时的潜在用途。
“交换?”赵清源若有所思,“据我所知,城中几家药铺和染坊常年收购此物,只是价格被几家大商户把持,压得极低。若我们直接去售卖,恐怕不仅获利微薄,还容易暴露行踪。”
陈默动作一顿,看向赵清源:“赵兄对城中商贾之事也有了解?”
赵清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家道中落前,也曾帮着家中打理过些许庶务,略知一二。后来专心科举,便荒疏了。”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这正是他目前急需的、关于本地实际情况的知识!墨先生提供的情报偏向大局和隐秘,而赵清源则能补充基层和市井的细节。
“无妨。”陈默语气平和,“知其弊,方能寻其隙。赵兄可知,除了那些大商户,是否有其他渠道,能让我们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将这些石灰换成我们需要的东西?比如粮食、药品,或者……消息。”
赵清源凝神思索片刻,眼睛微微一亮:“倒也不是没有。城中有些走街串巷的货郎,或是专做见不得光生意的黑市掮客,他们路子野,不问来历,只认钱财货物。只是与这些人打交道,风险不小,需格外谨慎。”
“风险与机遇并存。”陈默点头,将赵清源提供的信息牢牢记下。他需要的就是这种“非正式”渠道。
这时,在一旁默默打磨着几根削尖木棍(充当临时武器)的阿蛮,忽然停下动作,耳朵动了动,指向通道入口的方向,喉咙里发出轻微的示警声。
陈默和赵清源立刻噤声,警惕地望过去。
机关轻响,墨先生灰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滑入,身上依旧带着外面的寒气。他目光扫过正在忙碌的三人,尤其是在分工合作处理石灰的陈默和赵清源身上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在陈默脸上。
“外面有新消息。”墨先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却让陈默精神一振。
“请先生指教。”
“县衙那边,对赵清源的追查已经淡化,刘三那边似乎也因为闹出人命(指李老汉)惹了些麻烦,暂时偃旗息鼓。官方层面,你们暂时安全。”墨先生先说了个好消息,但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凌尘的人并未离开。他们似乎调整了策略,不再大规模搜索,而是开始暗中排查近期所有身份不明、行为异常之人,特别是……与蛮族有所接触者。”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阿蛮。
陈默心中一沉。这意味着,他试图通过阿蛮或红浆果与蛮族建立隐秘联系的计划,风险大大增加。
“此外,”墨先生继续道,“蛮族那边似乎也在寻找阿勒鲁(阿蛮的蛮族名),据说是他所属部落的一位长老在找他,原因不明。”
阿蛮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了。凌尘的暗桩,寻找阿蛮的蛮族长老……他们仿佛置身于一张逐渐收紧的网中。
陈默沉默片刻,抬起头,眼神却愈发锐利:“先生,我们需要的不是一直躲藏。我们需要主动创造机会,获取资源,并……试探对方的虚实。”
“哦?”墨先生看着他,“你待如何?”
陈默走到那张写满计划的草纸前,指着其中一条:“第一步,我们需要一个更稳定、更隐蔽的物资和信息来源。赵兄提到了黑市掮客。我打算,用一部分石灰和……别的东西,去试试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