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千安和墩墩携带着淡淡的海棠花香离开。
车子拐了个弯,停在中药馆门口。
宋千安从车子的后备箱中拿出白茶和一些补品放在陈老的桌上。
刚坐下,就听到陈老说,他儿子陈卫东来这儿无能狂怒了一番。
“爸,你真的把房子都捐了?”陈卫东不可置信地瞪着牛眼。
那么多的房子,起码有十套!
父亲居然就这么捐了!
就算一时间要不回来,以后也会回来的,总归是他们陈家的东西啊,凭什么捐了?
陈老望着这个心性和长相和以前截然相反的大儿子,冷漠道:“嗯。”
“为什么?我需要一个理由。”
父亲是不是疯了?十年时间把父亲变成一个疯子了吗?
“你是我陈景时的谁?”
陈卫东张了张嘴,脸色煞白,半晌后:“爸,您不需要我们养老了是吗?”
即使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陈老的心脏还是像被猛然一击。
他是悔恨,悔恨自己怎么教育出来这么一个这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倒是看不出来,原来你们还想着给我养老?怎么养的,让我喝粪水?”
“爸!您明知道那只是做做样子!您这样没意思,”陈卫东脸色无比难看,要不是父亲做得太过分,林翠也不会那样做。
“我不知道,我看得真真的。没意思就赶紧走,别在这儿烦我。”
陈卫东一怒之下,走了。
陈老翻了个白眼。
宋千安坐在陈老对面,看着如今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的陈老,弯了弯嘴角。
陈老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木盒子,放在桌上,往宋千安的方向推了推。
“这玩意儿给你。”
“不用吧陈老,您快成散财童子了。”
陈老眉心的纹路拧成了一个浅疙瘩,眉峰往下压了压,透着一股淡淡的嫌弃:“你可听说过一句话?我佛眼里,看什么都是佛。”
就你喜欢钱,看啥都是钱。
宋千安挠挠下巴,从容一笑:“这不是您在我心里的印象太好了嘛。”
她伸手拿过木盒,没拆开,左右看了看:“那这是什么?”
“你回去再看吧。”陈老缓缓舒出一口气,眼睛往窗外瞄了一眼,阳光柔和,依旧需要眯着眼去看。
他淡淡道:“你带来的是茶叶?”
“嗯,我给您泡一壶,这茶很香。”
宋千安起身准备去接热水,起身时叫住墩墩,“墩墩,不可以玩陈太爷爷的药材。”
陈老在窗外袈了块木板,木板上晒着草药,墩墩正扒在窗前,伸出手指头去戳,还拿起来捻了捻。
听见妈妈的话后,嗖地一下收回手背在身后:“我没玩儿呀。”
说是没玩儿,等宋千安走出门的时候,依稀听得陈老的一句:“陈太爷爷教墩墩认药材好不好?”
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陈老把墩墩搂在身前,在窗台外的药材已经拿进来放到了桌子上,陈老枯槁的手拿着药材,一样一样地教墩墩辨认。
场面算得上温馨,可宋千安莫名品出了一种孤独的味道。
她眼睫轻振,扬声道:“陈老,您都在中药馆了,怎么还自己晒药材?”
“中药馆又不是我家的··你能不能给我搞点药材来?”
中药馆的药材都是有限有记录的,他一个人不能支取太多,他也不想引人注意,索性就平日里自己晒点药材,这很稀松平常。
“您要什么药材?”
“等我拉个单子给你。”
宋千安:……
宋千安觉得这个阶段的陈老,有点老顽童的趋势。
墩墩踮脚脚,拿起一抹药材举着,对妈妈提问:“妈妈,你知道这是什么嘛?”
宋千安望着他手上的干枝桠,配合道:“不知道,墩墩知道吗?”
墩墩仰着下巴点脑袋,“知道呀,这个叫半枝莲。”
“墩墩这就记住啦?”
“是呀!”墩墩放下半枝莲,拿起另一根同样细小但只有指节那么长的木棍,又问道:“妈妈,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是什么?”
“这个也是半枝莲,嘻嘻~”
此时的宋千安倒是真有些意外了,墩墩前面一节一节的药材不少,这是巧合还是墩墩全都会分辨且记住了?
这干枯的细细枝桠,丢到外面的树底下,根本认不出来和那些干树枝有什么不一样。
陈老笑得最欢,他捏捏墩墩的手臂,“那墩墩还记得半枝莲有什么用吗?”
“嗯,解毒哒。”
“是。用来清热解毒,毒蛇咬伤,跌打损伤肿痛,血热吐血都可以用。”
“我知道哇,但我不想说。”如果墩墩此刻有尾巴,一定会翘起来甩两下。
陈老慈爱地摸摸墩墩的脑袋,“墩墩记性真好。”
叶芽在水中缓缓舒展,带着密韵的清甜花香弥漫在空气中,细细品过之后,味道中掺杂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宋千安手部动作优美,将茶盏推到对面,“陈老,下次我给您带套新的茶具来,这茶具不符合我的审美,影响我泡茶的手感了。”
陈老觉得她有眼不识泰山,“你知道不知道我这套茶具是啥?”
“是啥?”
“不知道算了。”
宋千安:……
待茶稍冷却后,宋千安捧着盏底小口啜饮,窗外的日光逐渐倾斜,漫进窗棂,在红棕色的木桌上镀上一层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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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属院。
墩墩一回到家,磴掉鞋子就趴在沙发上,仿佛是电量即将耗尽的机器人。
“墩墩累啦?”
“妈妈,我有点困。”墩墩说话的声音已经含糊了。
“困就睡吧,就在沙发上,好好躺着睡。”
宋千安给他翻了个身,拿过小被子给他盖在小肚脐上,手脚露出来。
全盖上就太热了,和孩子睡觉唯一的困扰就是,她觉得冷,墩墩觉得刚刚好;她觉得刚刚好,墩墩出了一身汗。
只能是怕冷的人妥协。
墩墩安然睡着,李婶把今日炖的燕窝端到茶几上,再去玄关处拎着墩墩的小脏鞋洗干净。
宋千安舀了一口燕窝,把木盒子拆了,几张信纸躺在木盒中。
这是……药方?
黄色的信纸上用毛笔字竖竖写着不同的药材和比例。
怪不得陈老要药材呢。
这小老头,也不知道研究了多久。
宋千安指尖摩挲着信纸,心中缓缓生出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