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吝啬地透过冰洞入口的缝隙,驱散了部分黑暗,却驱不散那凝结在空气中的、比寒冰更加刺骨的寒意。
谢衡几乎是整夜未眠。怀中被体温焐热的油布包,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后半夜,他偷偷将剩下的肉干掰成更小的碎块,分几次艰难地吞咽下去。咸腥的肉味和实实在在落入胃中的填充感,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力量,却也加剧了他内心的负罪与恐惧。他将空了的油布包小心地塞进身下冰层的裂缝里,用碎冰掩盖,然后蜷缩起来,假装依旧在沉睡,耳朵却竖得如同受惊的兔子,捕捉着洞内的任何一丝动静。
第一个醒来的是石锤。他几乎是立刻习惯性地伸手摸向自己藏匿食物的内衬口袋——那里空空如也。
他的动作猛地僵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不敢置信地又摸索了几遍,甚至撕开了口袋的缝线,最终确认——食物,不见了!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被背叛的刺痛,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洞内每一个蜷缩的身影。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握着短刀的手背青筋暴起。
“谁?!”
一声压抑着滔天怒火的低吼,如同闷雷在冰洞中炸响,瞬间惊醒了所有浅眠的人。
幸存者们茫然地睁开眼,看到的是石锤那因愤怒而扭曲、布满血丝的狰狞面孔,以及他手中那柄闪烁着寒光的短刀。
“石……石锤大哥,怎么了?”一个年轻汉子怯生生地问道,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我藏在身上的肉干……没了!”石锤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冰冷,“昨晚……就在这个洞里!被偷了!”
“什么?肉干?”
“谁干的?!”
“我们都要饿死了,还有人偷吃的?!”
短暂的惊愕过后,是哗然与骚动。饥饿和绝望放大了所有人的情绪,猜忌和愤怒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幸存者们相互打量着,眼神中充满了不信任和审视。那个抱着孩童的妇人,下意识地将孩子搂得更紧,惊恐地看着周围这些曾经一同逃亡的“同伴”。
谢衡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死死闭着眼睛,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微微痉挛,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如同针尖般扫过自己。他强迫自己保持均匀的呼吸,假装仍在熟睡,但额角渗出的冷汗,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搜!”石锤的目光如同刀子,从每一个人脸上刮过,最终,定格在了蜷缩在角落、似乎“睡”得格外沉的谢衡身上。在场所有人中,谢衡是状态最差、也是最可能因为绝望而铤而走险的一个!而且,昨夜他似乎就有些不对劲!
石锤大步走到谢衡面前,用刀尖指着他的鼻子,声音如同冰碴:“你!起来!”
谢衡知道躲不过去了,他缓缓睁开眼,脸上努力挤出一丝茫然和虚弱:“石……石锤兄弟?发生什么事了?”他的声音干涩嘶哑,表演得堪称完美。
“我藏的肉干被偷了!是不是你干的?!”石锤厉声质问,眼神如同要将谢衡剥皮拆骨。
“肉干?”谢衡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被污蔑的委屈,“我……我怎么会?石锤兄弟,你莫要冤枉好人!我谢衡再是不堪,也做不出这等鼠窃狗偷之事!”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为“虚弱”而踉跄了一下,显得更加可怜。
“冤枉?”石锤冷笑,根本不信他的表演,“昨晚就你鬼鬼祟祟!除了你,还有谁?!”他一把揪住谢衡的衣领,就要强行搜身。
“住手。”
一个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响起。
是云昭。
她不知何时已经醒来,靠坐在冰壁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清澈而冷静,仿佛能看透人心。她的目光扫过激动的人群,最后落在剑拔弩张的石锤和谢衡身上。
石锤动作一顿,看向云昭,语气稍微缓和,但依旧带着怒意:“云昭姑娘,他……”
“没有证据,不能妄下定论。”云昭打断他,声音平静,“搜身,便是彻底撕破了脸。在这绝境之中,信任一旦崩塌,我们离覆灭也就不远了。”
她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有些失去理智的众人头上。是啊,如果互相猜忌,各自为战,他们这群残兵败将,如何能在这绝境中走下去?
石锤死死盯着谢衡,眼神挣扎。他几乎可以肯定就是谢衡干的,那股挥之不去的肉干咸腥味,以及谢衡那过于“完美”的表演,都指向他。但云昭的话没错,没有确凿证据,强行搜身,后果难料。
谢衡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脸上却做出悲愤状:“云昭姑娘明鉴!我谢衡虽无能,却绝非……”
“够了。”
云昭再次打断他,她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谢衡身下那处冰缝,又很快移开,没有停留。她没有点破,只是缓缓说道:“食物被偷,是事实。追究是谁,已无意义。当务之急,是找到新的食物来源,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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