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名副其实。
还未完全踏入其范围,一股混杂着腐尸恶臭、阴冷死气以及各种废弃法器残留的狂暴能量的污浊气息便扑面而来,令人作呕,更令人神魂不适。放眼望去,尽是歪斜的墓碑、塌陷的坟冢、随意抛洒的枯骨,以及堆积如山的、灵光黯淡的法器残骸和不知名生物的遗蜕。灰蒙蒙的雾气常年笼罩于此,连月光似乎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昏黄。
这里是被临渊城遗忘的角落,是生机断绝之地。
然而,对于此刻的罗弈和云苓而言,这片死地,却是唯一的生机所在。那混乱驳杂的能量场,如同天然的迷雾,极大干扰了精神探查和追踪法术。
罗弈强忍着肩头伤口传来的、带着腐蚀性能量的剧痛,以及强行催动星核碎片带来的经脉灼痛与空虚感,搀扶着几乎虚脱的云苓,深一脚浅一脚地闯入这片区域。他选择了一处被半座小山般的废弃法器残骸掩埋、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作为暂时的藏身之所。
缝隙内部狭小、阴暗,充斥着金属锈蚀和尘土的味道,但至少暂时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和大部分能量探查。
将云苓小心安置在相对干燥的角落,罗弈立刻盘膝坐下,首先处理肩头的伤口。那“影煞”杀手的蚀灵之力极其难缠,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血肉和灵力。他运转《龟虽寿》,调动丹田内星核碎片散发出的精纯星辉,如同清泉洗涤污浊,一点点将那阴毒的能量逼出。过程缓慢而痛苦,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滑落。
云苓缓过一口气,看着罗弈苍白的侧脸和那狰狞的伤口,心中揪痛。她挣扎着坐起,从怀中取出那株赤阳草,毫不犹豫地掰下一大半,递到罗弈嘴边。
“罗道友,赤阳草性烈,或可克制此阴毒。”她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罗弈看了她一眼,没有推辞,张口吞下。赤阳草炽热的药力化开,如同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与星辉之力内外夹击,对抗着蚀灵阴毒,效果显着,伤口的恶化趋势顿时被遏制。
两人各自服下丹药,默默运功疗伤。狭小的空间内,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外界的追杀似乎暂时被混乱的能量场所阻,但危机远未解除。他们如同被困在孤岛上的伤者,四周是汹涌的、充满敌意的暗流。
云苓看着闭目疗伤的罗弈,他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坚毅,肩头包扎的布条隐隐渗出血色。回想起方才他毫不犹豫挡在自己身前,硬抗杀手攻击的一幕,回想起他为了守护那初成的星图,不惜喷出精血、强行催动未知力量的决绝……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感在她心中汹涌。
她自幼受父亲宠爱,家学渊源,虽非骄纵,却也心高气傲。家变之后,她尝尽世间冷暖,看透人心险恶,早已将内心冰封,只剩下复仇的执念支撑。她本以为,此生不会再信任任何人,更遑论产生其他情感。
可这个名为罗弈的男子,如同闯入她灰暗世界的一道强光,神秘、强大、冷静、果决,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与她认知中修士截然不同的担当与……温柔?是的,那种隐藏在冷漠外表下的维护,那种无需言语的行动守护,让她冰封的心湖,裂开了一道缝隙。
【我从不后悔我的任何决定,我从来不怀疑自己的眼光……】 云苓在心中默念,仿佛在说服自己。她选择信任他,依赖他,甚至……此刻心中萌动的那丝异样情愫,她亦不打算否认或逃避。“之所以事与愿违,只是因为我的能力还不够。” 若她有足够的力量,便不会成为他的拖累,便能与他并肩作战,而非只能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他受伤。
她轻轻挪动身体,靠近罗弈一些,仿佛这样能汲取到一丝令人安心的力量。她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替他抚平,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他时,微微颤抖,最终悄然收回。
罗弈似乎感受到了她的靠近,缓缓睁开双眼。他的伤势在星核碎片、赤阳草药力以及自身强大恢复力下,已稳定下来,虽然距离痊愈还早,但至少恢复了部分行动力。他的眼神依旧深邃平静,仿佛刚才那场生死搏杀并未在他心中留下太多波澜。
“感觉如何?”他看向云苓,声音有些沙哑。
“好多了。”云苓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情绪,“罗道友,你的伤……”
“无碍。”罗弈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依旧疼痛的肩膀,目光投向缝隙外那片死寂而混乱的世界,“此地不宜久留,‘影煞’的人不会轻易放弃,他们可能有特殊手段追踪。我们必须尽快恢复,并找到离开临渊城的方法。”
离开临渊城?云苓心中一紧。她的仇还未报……
罗弈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淡淡道:“报仇,不急于一时。‘影煞’势大,背后更有那所谓的‘蚀渊’邪物。以我们现在的实力,硬碰无异于以卵击石。”他顿了顿,目光深远,“人不可能每一步都正确,我不想回头看,也不想批判当时的自己。没什么好抱怨的,我大大方方为我的认知买单。也没什么好自责的,如果让我重来一次,以我当时的阅历和对人性的认知程度,还是会踩同样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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