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闵没有去接饼，他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在念念脸上，声音低沉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做的？”
念念被问得愣了一下，歪着小脑袋，大眼睛里满是困惑：“念念……念念就是觉得饼饼好香，好想吃……”
他并不理解“做”这个字的含义，只是诚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渴望。
看着他那纯然无辜、完全不似作伪的神情，夜闵心头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转化为一种深沉的凝重。
这孩子……他自己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拥有这种力量，或者说，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特别。这种力量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一部分，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念念见夜闵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也不接饼，心里有些忐忑，以为哥哥不相信饼好吃。
他努力踮起脚，把那个明显更大、肉馅更足的饼子往夜闵手里塞，用软糯的声音，带着点急切和讨好地说道：“哥哥，吃饭饭！大的给哥哥！念念吃小的！”
他把大肉饼强硬地塞进夜闵微凉的手中，然后自己抱着那个小一点的饼，低头啊呜就是一大口，腮帮子瞬间鼓得像只小仓鼠，一边费力地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发出满足的喟叹：“唔……好次……好好次……”
油光沾了他的嘴角和鼻尖，他那双大眼睛幸福地眯成了两条弯弯的缝，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满足而快乐的神情，仿佛拥有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夜闵低头，看着手中那个散发着温热和香气的、沉甸甸的肉饼。油脂微微浸透了油纸，温暖着他因常年握剑而带着薄茧的、冰凉的掌心。
这温度，透过皮肤，沿着手臂，似乎要一点点传递到他冰封的心脏。
他独自一人在世间挣扎求生太久，习惯了寒冷，习惯了饥饿，习惯了掠夺与背叛，也习惯了将所有善意与温暖都隔绝在外。
他从未想过，会有一个陌生的小不点，用这种近乎“骗”来的方式，为他带来食物；
更没想过，这个小不点会在得到珍贵的食物后，毫不犹豫地将更大、更好的那份，塞到他的手里。
“哥哥，吃饭饭！”
“大的给哥哥！”
简单的话语，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像一把无形却沉重的巨锤，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地、精准地砸在了夜闵心湖最深处那层坚不可摧的寒冰之上。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脆响。
那道横亘在他心门外，冻结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厚重冰层，在这一刻，无可挽回地出现了第一道清晰的、深刻的裂痕。
裂痕边缘，有细微的冰屑簌簌落下，露出底下被封锁了太久、几乎已经遗忘的，一丝属于“人”的温热与柔软。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暖流，顺着那道裂痕，悄然渗入，缓慢而坚定地蔓延开来，驱散着常年盘踞的酷寒。
他依旧沉默着，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握着那温热的肉饼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许。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一个肉饼就满足得不得了，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家伙，看着他沾满油渍的小脸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冰封的心，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