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极其微妙的情绪，再次掠过夜闵的心头。
他发现自己竟然在……留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这在他过去的生命里，是绝无仅有的浪费精力。
他应该思考的是路线、是潜在的危险、是如何利用念念的身世……而不是一只蝴蝶或一丛野花，以及一个孩子对此的反应。
他强行将注意力拉回对周遭环境的监控和对自身伤势的探查上。
内腑依旧隐隐作痛，灵力运转滞涩，那晚强行催动秘法留下的后遗症，比想象的更麻烦。带着这样的伤势进入修仙界边缘，风险不小。
休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夜闵睁开眼。“走了。”
念念立刻爬起来，拍了拍小屁股上的草屑，乖乖地走到他身边，再次主动抓住他的一根手指。
两人继续前行。
山路愈发难行，甚至需要攀爬一些陡峭的坡坎。
对于念念来说，这无疑是巨大的挑战。
在一处近乎垂直的、布满松散碎石的小坡前，念念仰着头，看着那对他来说如同天堑的高度，小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畏难情绪。
他尝试着向上爬了几步，细嫩的小手立刻被粗糙的石块硌得生疼，脚下一滑，差点摔下来，吓得他小脸发白。
夜闵站在坡上，低头看着他那笨拙而艰难的样子，眉头微蹙。
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风格，他会直接拎着这小东西的衣领把他提上来，或者干脆冷眼旁观，让他自己想办法。弱者没有资格要求帮助。
可是……
他看着念念那双因为努力和害怕而泛着水光的大眼睛，看着他那双已经沾满泥土、甚至可能磨破了皮的小手，那句到了嘴边的冷硬催促，竟有些说不出口。
他想起了那只紧紧抓住他衣角的小手，想起了那句带着哭腔的“不要丢下念念”，想起了被塞到手里的、温热的肉饼。
麻烦。真是天大的麻烦。
夜闵在心中冷嗤一声，像是在嘲讽自己的迟疑。
但他最终还是俯下身，伸出了手——不是拎衣领，而是将手掌摊开，递到了念念面前。
“抓住。”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念念看着眼前这只骨节分明、带着伤痕却异常稳定的手，眼睛一下子亮了，所有的害怕瞬间被驱散。
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两只脏兮兮的小手一起放了上去，紧紧抓住。
夜闵稍一用力，便将轻飘飘的小家伙轻松地提了上来。
双脚重新踏上坚实的地面，念念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夜闵露出了一个无比依赖和感激的笑容，小手依然紧紧攥着夜闵的一根手指，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依靠。
这一次，夜闵没有立刻抽回手。
他任由那柔软而温暖的小手握着，感受着那细微的、却不容忽视的触感，像是一小簇火苗，持续不断地烘烤着他冰封心湖边缘的那道裂痕。
裂痕，似乎在无声无息中，又扩大了一丝。
他沉默地带着念念继续赶路，目光始终望着远方那灵光氤氲的方向。
那条路，指向修仙界，指向念念口中的“爹爹”，也指向未知的危机与机遇。
而他们身后，来时的山路蜿蜒曲折，隐没在苍翠的林海之中。
在距离他们休息处不远的一棵大树后，一道模糊的人影悄然显现，目光阴鸷地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手中捏着一枚失去光泽的传讯玉符。
“目标确认，身边携带一幼童。方向……灵霄宗。”人影低声自语，身影再次缓缓融入阴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