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大眼睛里还带着初醒的迷茫和虚弱，但瞳孔深处却燃起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光彩，一种近乎本能的、炽烈的渴望与确认。
他的视线甚至没有聚焦，小脑袋却已固执地转向了凌清玄所在的方向。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注入了这具虚弱的小身体，念念竟一下子挣脱了夜闵因受伤而有些无力的怀抱，小小的身子如同一个被全力掷出的、甜糯却坚决的小炮弹，踉跄着，却又无比精准地，直直冲向凌清玄！
“！！！”
夜闵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怀中一空，心也随之猛地一沉。
他想伸手去抓，却牵动了肋部的伤口，剧痛让他动作一滞，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小身影扑向那深不可测的白衣男子。
凌清玄显然也完全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以他的修为，本可以轻易避开或者阻止，但就在那孩子扑来的瞬间，那股血脉深处的牵引感骤然变得无比清晰、强烈，如同洪钟大吕在他冰封的心湖中撞响，让他万年不动的心境，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猝不及防的涟漪。
就是这一刹那的怔忪，决定了接下来的一切。
“砰！”
念念成功地、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凌清玄的一条腿，一双小手臂用尽了全身力气箍紧，仿佛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全世界。
然后，他仰起了那张依旧苍白，却因激动而泛起一丝红晕的小脸。
大眼睛里氤氲着水汽，是委屈，是依赖，是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得见的狂喜，所有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了一声带着哭腔，却又无比清晰、甜糯濡湿、响彻在寂静空气中的呼喊：
“白白爹爹！念念找到你啦！”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风停止了流动，云滞留在天际，连阳光都似乎黯淡了一瞬。
夜闵彻底僵在原地，瞳孔放大，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荒谬。
白白爹爹？！
念念在叫什么？
他是不是伤重出现了幻听？
这孩子……怎么会对着这个陌生又强大的男人喊爹爹？！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凌清玄，身体骤然僵直！
如同万年玄冰雕琢而成的身躯，在这一声“白白爹爹”之下，仿佛被一道无形的九天劫雷直直劈中。
他那张俊美无俦、永远冰封着淡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见的、名为“愕然”的情绪裂痕。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那双清澈见底却映不出世间烟火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腿边那个小小的人儿，写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与……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措。
白白爹爹？
这个称呼，对他而言，遥远、陌生、且荒谬。
他凌清玄，灵霄宗万年来最年轻的化神后期大圆满修士，半步合体，执掌刑律，冷面无情，道心坚定如磐石。
门下虽有记名弟子，却从未正式收徒，更遑论道侣子嗣。
他的生命里，只有大道，只有修行，只有宗门的清规与责任。
血脉？亲情？
这些凡尘俗世、因果牵绊之物，早已被他摒弃在道途之外千百年。
此刻，这个突然冒出、气息古怪的孩子，竟抱着他的腿，喊他爹爹？
荒谬绝伦！
这是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是阴谋？
是幻术？
还是这孩子在重伤昏迷下产生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