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简单地收集,而是尝试用清晰的图文进行说明,标注关键尺寸、材料、发力原理。他甚至开始学习一些徐光启寄来的、关于泰西算术和几何的粗浅知识,试图用更精确的语言来描述这些经验。这些笔记杂乱而粗陋,却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将千百年来口传心授、秘而不宣的“手艺”,向系统化、可传习的“技艺”转变。
这一日,宋应星将一叠新整理好的《织机图说》初稿交给李之藻过目。李之藻翻阅着那些虽然稚拙却异常清晰的齿轮分解图、尺寸标注和操作要领,久久不语。最后,他抬起头,对宋应星郑重一揖:“宋先生此举,功在千秋。此非一机一器之利,乃开民智、利百工之基也!”
宋应星连忙还礼,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知道自己做的这些,在主流士林眼中仍是“不入流”,但李之藻的理解,徐光启的支持,还有那正在嗡嗡作响、创造着实实在在财富的连机纺车,都给了他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力量。
柴薪,正在各处悄然堆积。来自上层的默许,来自基层的实效,来自像宋应星这样的人对知识与技艺传承方式的笨拙探索……一缕名为“实效”与“革新”的新风,尽管依旧微弱,却开始在帝国僵化的躯体内,找到越来越多的缝隙,顽强地渗透、吹拂。它能否真正点燃燎原之火,照亮一个新的时代,取决于堆积的柴薪是否足够干燥,也取决于那不知何时会骤然转向的“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