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将一死,剩余的辽东士兵彻底崩溃,纷纷弃械跪地。
危机解除。
但——
“火绳!”杨震忽然惊呼。
那截断手上的火绳虽被斩断,但燃烧的那一截已落到丹墀旁的帷幔上!锦缎遇火即燃,火苗瞬间窜起,沿着帷幔向殿内蔓延!
“寝殿!陛下还在里面!”陈矩嘶声喊道。
众人急忙扑火,但火势蔓延太快,顷刻间已烧穿殿门,向寝殿内卷去!
“救陛下!”吴襄挣扎着要冲进去,但腿伤让他一个踉跄。
“我去!”赵宸推开杨震,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迈步冲向火海!
“阁老不可!”杨震想要拉住他,却只扯下一片衣角。
赵宸已冲入殿中。
寝殿内烟雾弥漫,热浪灼人。赵宸用衣袖掩住口鼻,眯眼寻找龙榻位置。殿顶已有梁木开始燃烧,不时有燃烧的碎屑掉落。
“陛下!”他呼喊。
没有回应。
赵宸在烟雾中摸索,终于碰到龙榻边缘。榻上,万历皇帝静静躺着,双目紧闭,面色蜡黄,对周遭的火海与危险毫无察觉。
赵宸咬牙,弯身将皇帝背起。万历皇帝虽昏迷多日,消瘦不少,但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对此刻经脉受损、体力耗尽的赵宸来说,仍如千钧之重。
他踉跄一步,险些摔倒。肩头的伤口在重压下崩裂,鲜血瞬间染红衣袍。
但他没有停下,咬着牙,一步一步向殿外挪去。
身后,一根燃烧的横梁轰然坠落,砸在龙榻刚才的位置,火星四溅。
身前,火势已封住殿门,唯一的出路是侧面的窗户。
赵宸背着皇帝,艰难地向窗户移动。每一步都沉重如铁,每一次呼吸都灼痛如刀。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流下,模糊了视线。
五步、四步、三步……
终于到了窗边。他用尽最后力气,将皇帝先推出窗外,自己正要翻越——
“咔嚓!”
头顶又一根横梁断裂,带着熊熊火焰,当头砸下!
赵宸避无可避,只来得及侧身,横梁擦着他后背砸落,火星烫伤了脖颈,但万幸未正中头颅。
他被气浪掀翻,滚出窗外,重重摔在庭院青石地上。
“阁老!”
“陛下!”
众人涌上。杨震抱起赵宸,陈矩与吴襄扶起皇帝。
赵宸大口喘息,后背一片焦黑,脖颈烫出水泡,但他第一句话却是:“陛下……可安好?”
“陛下无恙!”陈矩含泪道,“阁老,您……”
赵宸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那就好……”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昏死过去。
“太医!快传太医!”吴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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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时辰后,戌时末。
乾清宫偏殿已临时改为救治之所。赵宸躺在榻上,太医刚刚为他处理好背部的烧伤与肩头重新崩裂的伤口。圣愈膏虽神奇,但也需时日才能完全修复经脉之损,今日这番折腾,让他伤上加伤。
寝殿大火已被扑灭,但主殿损毁严重,暂时无法使用。万历皇帝被移至养心殿,由太医悉心诊治。
殿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与甲胄碰撞声——太子朱常洛率百官返京,已至宫门。
片刻后,太子步入偏殿。他先看了赵宸的伤势,又详细询问太医,得知暂无性命之忧,这才松了口气。
“赵阁老,”太子在榻边坐下,声音低沉,“今日若无您,父皇恐怕……”
赵宸虚弱地摇头:“此乃臣之本分。殿下,宫中局势如何?”
“郑贵妃党羽已尽数擒拿,李成梁余部或降或死,京城已初步掌控。”太子顿了顿,“但……有一事,需阁老决断。”
“殿下请讲。”
太子从袖中取出一卷诏书:“此乃孤草拟的《肃清朝纲诏》。内容主要有三:一,废郑贵妃为庶人,其党羽依律严惩;二,罢免李成梁一切官职,追夺爵位,其家产抄没充公,辽东军务暂由孙承宗代管;三……”
他看向赵宸:“裁撤东厂,限制司礼监之权,今后内廷不得干政。此诏,需以监国太子之名颁布,待父皇醒后,再请用玺确认。”
赵宸凝视着那卷诏书,心中百感交集。郑贵妃伏法,李成梁身死,东厂裁撤……这些他为之奋斗多年却阻力重重的事,竟在一日之间,即将成为现实。
“殿下,”他缓缓道,“此诏甚好。但……有一事,或许该添上。”
“何事?”
“开海禁。”赵宸眼中闪着微弱却坚定的光,“汪直虽死,但他说的有些话是对的。西洋诸国强盛,船坚炮利,百年内必东来。大明若再闭目塞听,恐有神州陆沉之危。趁此朝纲重整之机,当立开海禁,设市舶司,练水师,兴格致……如此,方不负太祖遗宝‘寰宇仪核’之神异,方不负三宝太监当年七下西洋之壮举。”
太子沉默良久,重重点头:“阁老所言极是。这第四条,孤这就添上。”
他起身,走到案前,提笔添字。烛火将他的身影投在墙上,挺拔而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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