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魂气”二字,说得极重。
曹髦听罢,心头一震,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全身,驱散了连日来的郁闷。
“少了些魂气……”他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露出一丝苦涩而坚定的笑意,“好,很好。至少,大魏的根基,尚未被完全腐蚀。”朱钧这人,早之前他就命人查过,他祖上曾是先帝曹操亲兵,对先帝恩德铭记在身。
他终于抬手,示意朱钧起身。
“朱钧,你可知,大将军的权势,已如烈火烹油?朕身为天子,却连一纸诏书,都需经由司马氏点头。若长此以往,大魏江山,恐将不保。”
朱钧闻言,额头冷汗直冒,他知道,这已是赤裸裸的“反”字。
“陛下,下官……下官是陛下的臣子,是陛下的兵!”朱钧没有多言,只是用最朴素的语言,表明了自己的忠心。
他俯身,与朱钧对视,目光中充满了恳切与信任:“好!朱钧,你果然是忠义之士。朕就知道,这洛阳城里,并非尽是趋炎附势之徒。如今的朝堂,看似平静,实则如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会尸骨无存。”
他转身从桌案上拿起一卷空白的竹简,递给朱钧:“你便是朕选中的,第一个入这深渊之人。”
朱钧双手接过竹简,感觉沉重无比,仿佛握着整个大魏的命运。
曹髦点头,目光中充满了赞许,“朕知道,这禁军之中,必有如你这般,忠心耿耿,却因出身低微而被埋没的老兵。朕需要你,为朕绘制一张地图。”
曹髦指了指案上的白纸:“这张图,非是山川地理,而是人脉关系。你负责北城防务,应知晓各屯、各营中,哪些队率是洛阳本地出身、哪些校尉是当年跟着太祖皇帝打过仗的老将后人,哪些人,对司马氏的专权心存不满。”
他将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却重逾千钧:“朕要你,以这北城防务为起点,向内渗透,将那些真正心向曹氏的火苗,一一标明出来。他们就是星火,是朕日后能倚仗的刀兵。此乃天机,万不可泄露半分。若事泄,你我君臣,皆是万劫不复。”
朱钧看着那盏摇曳的宫灯,灯光映照着他粗糙的脸庞,他深知自己此刻已踏入了万丈深渊。但他心中那股被压抑了许久的“魂气”,此刻却被曹髦的话语彻底点燃。
他再次跪倒,声音不再颤抖,而是带着一股军人的决然:“陛下恩旨,下官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洛阳禁军的分布与人心向背,下官愿拼死为陛下探得!”
曹髦看着眼前这个低级军官,心中却升起一股豪迈。他知道,这禁军深处,那张由司马昭编织的铁网,终于被他撕开了一道微小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