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就是恶心。
那一日,他进房间里给她拿箱子,在木门背后看见的就是这行字。
之后他想了很多,总担心她被上一辈的那些背地里的肮脏所负累,更担心她心里的魔障锁住她一辈子。不敢提及,不敢问,但他相信她的姑娘最是明慧心净,安然为世的,纵然那些过往与她有抹不去的血脉相连,她也能干净自处。
可现在,她说出的话,男人,让她恶心!
他慌乱了,心底的不安蔓延上身,整个人都开始充斥着阴骘的森寒。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五指的力道更重了,她娇小的脸被他掐出深深的沟壑,他瞳色深沉如冰,看不见底的眼眸里,恰似万丈深渊处的光景般不透一丝光亮。
她刚才说完那句话,眼泪就决堤了。剔透的泪珠顺着鼻翼间的浅沟顺涌,却没有畅行无阻地坠落,而是堆积在了男人的虎口间,不过一时,便填满浅浅的凹口,又沿着男人白皙的手背滴落在曲起的腿上。
霎时,黑色的面料被晕染成一片片更深更浓的颜色,亦如此刻,主人薄凉的深眸。
齿床出传来酸涩的疼痛,她只轻轻动一下,脸颊两边的嫩肉便更多的被挤在上下的牙齿间,她再想说话,只会咬到自己。
眼里的酸,鼻间的酸,喉口的酸,此刻全都抵不过心底的酸。
眼泪流无止境,她渐渐抽噎,身体微微起伏,可是制住她的一双手,让她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说不出话,只能用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男人。
他盯着她,眼含戾气,“就因为那些事,你便打算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阴影下?哪怕我程南洲用尽这一声生宠着你,纵着你,是不是也永远撬不开你这颗铁石的心?还是你,根本就没有心?”
随着他携着刀霜的话一句句落下,南程的眼泪掉地越发凶了。
她想摇头,想跟她说,不是。但半晌也没能动弹分毫。她无奈地闭上眼,不再去看他冷寒的脸,心口的沉闷却一再堵得她每抽泣一次,就沉痛一次。
看着她闭上眼,脸上残留的几分哀戚之意。程南洲喉结上下来回动了几次,他也紧紧闭了眼,手上的力道渐渐放松,他的手颤抖着,捏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也一点点松开。
跪在她腿间的脚放下,他一点一点,缓慢地与她拉开了距离。
她心底悲凉,在他退离了自己站直身体的时候,低了头,任由眼泪再次狅涌如注。
眼前湿润模糊。有多久了,她已经没有这样肆意地流过泪,痛过心了。
程南洲重新睁开眼,面上的阴骘森冷褪去,又变作了往常一般的朗月清风。
“南程,”他喊了一声,却又仰起头,透过窗,看向天边。
蔚蓝晴空下,只有几多疏散的云漂浮而过。他记起,那一年的七月,在潼泉市,在那座佛山顶上,第一次见她的情景。
也是这样流着泪,那张小脸却淡然无波,也便是此刻她的样子。他那时就看不懂,猜不透,现在也依旧不能够剖解,她心里真正在意的,想着的,究竟是什么。
看了许久,直到那团云聚拢着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收回目光,沉沉叹了口气。
“婚礼就定在下个月吧,你看怎么样?”他平静地说。
已经止住了眼泪的南程听闻,微怔地抬眼看向他,但男人的眼睛没有再像往常一样无时无刻专注地对上她,而是看着别处。
那样孤冷的侧脸令她心底抗拒,可是她知道,现在最好的答复是:
“好……”
哭过的鼻音很重,嘶哑得说不清一个简单的字,但她相信,程南洲听懂了。
他确实听懂了,所以点头,然后低身靠近她,抬手重新将她抱起,走到床边放下。
拉过薄被,盖住她的身体,将她的肩头严严实实掩进被角,她最受不了肩膀受凉,否则不会入眠。
从抽屉里取出一块丝帕,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低头在她额上一吻,温声道:“睡一觉。”
全程盯着他细细看的南程立时对着他柔柔笑了笑,乖巧地点头。
程南洲温和一笑,拍了拍她下巴处的被面,这才起身离开卧室。
------题外话------
人可以拒绝任何东西,但绝对不可以拒绝成熟。
拒绝成熟,实际上就是在规避问题、逃避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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