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蓁眼前突然一阵晕眩，只隐约可见周围一片大红将她紧紧笼住，那是李嗣源身上的喜服。胸口跟着一阵闷疼，再睁眼时，李嗣源白皙俊逸的脸直映入眼底。
他本就长得白，此时穿了一身的红，更衬得他肤色如玉，连平日微凉的瞳子都融入了数缕暖色，无一处不俊美，无一处不惊绝。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一大片明红，刺地王蓁眼睛一阵酸涩，水雾跟着就要弥漫出来，不想他看见自己哭鼻子，王蓁使劲去推亘在眼前的坚硬胸膛，手臂却因体弱而用不上一丝力道，急的眼泪瞬间就飚了出来。
李嗣源原以为王蓁身子不适，万没料到她竟突然就哭起鼻子来，四下看一圈也没寻着块帕子，眼见她的眼泪如滔滔江水已成绵延不绝之势，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想都没想就将大红喜服扯下来塞进王蓁手里。
王蓁此时哭的正在兴头上，也不管那多，捧着喜服就抹眼泪拧鼻涕。
等鼻涕拧的差不多了，眼泪也流够了，情绪也发泄了，心情也舒畅了，再定睛看怀里的喜服，已经被她蹂躏的不像样子。
抬头看了眼对面依旧安静喝茶的李嗣源，王蓁有些内疚，捧着喜服走过去，低声道：“这件喜服怕不能穿了，所幸日子还来得及，我再赔你一身新的。”
李嗣源看也没看她手里的衣裳，眸光只落在手中茶盏上：“不用了，又不是很要紧的东西，将就吧。”
王蓁觉得李嗣源眼下的这幅语调有些奇怪，他的衣食住行从来都颇为讲究，连寻常在家的常服都没将就过，娶媳妇这样要紧的一件大事，居然如此潦草，全不像他平日的行事风格。
李嗣源呷了一口茶，见王蓁捧着喜服发呆，伸手抓过她怀里的衣裳丢在旁边锦榻上，淡淡道：“反正只穿一天，别人若问起，我就说被猪拱了。”
“你才猪呢！”
王蓁刚才还憋了满肚子的内疚，被这一句气地瞬间抛了个干净，鼓着粉腮翻他一记白眼，转身就往外走。
衣裳也试完了，管他合适不合适，又不是她自己结婚，才懒得那么较真。回去泡澡睡觉养精神才是正经。
王蓁心里这么想着，伸手撩开纱帐，正要往外走，眼前突然飞过一条白若闪电的影，冲着她当面猛撞过来。
王蓁被吓当即怔住，连脑子也没了反应，人就愣愣地戳在当地。腰身便被猛地向后一带，后背跌进李嗣源的胸膛里。
王蓁被吓的有些厉害，来不及思索，反手紧紧抱住李嗣源的腰，整个身子几乎蜷入他怀里，却仍忍不住瑟瑟发抖。
“迦楼罗，不许闹了！”李嗣源皱眉看着盘旋在屋顶的迦楼罗，低喝了一声。
王蓁听见这句，砰砰直跳的小心脏放在缓和几分，从李嗣源怀里小心探出头来，往屋顶上看了一眼，见果然是白如堆雪的迦楼罗。
王蓁的情绪瞬间由惊惧转为愤然，由李嗣源探出半个身子，仰头指着迦楼罗就开始数落：“你身为一只鸟，居然还学会记仇了你，有你这么小心眼的鸟么？”
迦楼罗见王蓁探出身来，将身子猛地一低，做势又要俯冲下来，王蓁吓地赶紧将身子又缩回李嗣源怀里。
李嗣源见她这幅狼狈样觉得很好笑，拍了下她的肩道：“没事了，它吓唬你的。”
王蓁闻言，又赶紧探出头看迦楼罗，见它果然昂首挺胸立在房梁上，高高扬着喙，表情轻蔑地俯视着她。
“嘿，我说你这只破鸟，还学会鸟眼看人低了，有种你下来，看我不揪光了你的毛！”王蓁从李嗣源怀里一跃窜出来，撸袖子指着迦楼罗一顿叫嚣。
迦楼罗斜睨着她，突然抻着脖子又作势要冲下来，王蓁吓地赶紧藏在李嗣源身后。
李嗣源看着王蓁眼下这幅模样，只觉她根本就同迦楼罗一类，像只……圆毛小宠。心里这么想，手忍不住抚上她的发顶：“不用怕它，有本将军在，它不敢欺负你，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王蓁皱了皱眉，听他这话虽是句安抚人的，可她怎么总觉哪儿不对头。
就在王蓁还纠结李嗣源修辞手法的时候，李嗣源已经招手将立在房梁上的迦楼罗唤了下来。
迦楼罗飞下来的时候，立在旁边的王蓁，觉得好像有种黏糊糊的液体甩在了自己脸上，抬手去摸却摸了满指血。
“迦楼罗受伤了？”
王蓁惊讶地低头看向棋桌上漂亮的雪雕，才发现它爪子上勾着只已经死掉的鸽子。
鸽子……
王蓁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刘茂同自己说的那番话。
“子尤？”
李嗣源取下绑在鸽脚上的字条，将死鸽子丢给迦楼罗做夜宵，迦楼罗一只爪拎起死鸽子，挥着翅膀打了个旋由后窗飞了出去。
李嗣源侧目看向仍呆立在原地的王蓁：“你已经知道了。”
王蓁好像被突然唤回神志一样，盯着李嗣源手里的字条，愤然道：“我猜的果然没错，子尤这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枉费当年义父那么信任他，他居然用鸽子同朱友贞串通一气谋害义父！”
见王蓁一张小脸气地苍白，李嗣源给她倒了杯热茶示意她先坐下，又从圆桌上端了一碟子红豆沙小点心放在茶盏旁边。
看李嗣源千年难见的体贴举动，王蓁忍不住翻他一记白眼：“我气都气饱了，哪还能吃进去东西啊！”
李嗣源看也不看她，垂眸落在手中字条上：“不想再晕倒就赶紧吃，如果是打算投怀送抱，建议最好换个方式，本将军不偏好病西施此类。”
“……”
王蓁被这句噎地差点背过气去，捏起块豆沙点心狠狠咬了一口，见李嗣源看字条看的认真，便忍不住问：“子尤又同朱友贞密谋什么缺德事呢？”
李嗣源抬眼看向王蓁：“你为什么断定同子尤合谋的人就是朱友贞？”
“除了这狗皇帝还能有谁，义父可是三朝老将，除了朱友贞，放眼整个大梁朝堂里还有谁能动得了他啊？”
“所以你就入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