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圣上来同本宫说，将妹妹你送去契丹一事，姐姐听见也是十分惊讶，原想替你说情，可这种事不比打几板子或下个冷宫，这是朝堂上的事，又干系两国兵戈相争，姐姐也实在无法。”说话的空，南子皇后又拿帕子抹了几下眼角。
王蓁瞧南子的这幅形容，似比她这个要送去平乱的人还伤心，把手从南子手里不露痕迹地抽出来，王蓁又端起茶盅子，省的她再来握自己的手。
对于这种原本就不亲不热的关系，甭管是男是女，王蓁都不喜欢表现地太过亲昵，嫌太虚伪。
“皇后姐姐，国事家事孰轻孰重，妹妹心里自然有数，姐姐请放心，妹妹一切全听圣上的安排。”
皇后姐姐这个称呼，是上次她二人做成了那笔交易之后，南子皇后强令王蓁私下改口的新称呼，虽然王蓁一时还有点不习惯，不过好歹以后再用不着了，酸倒牙也就这一回。
南子皇后却没想到王蓁竟这般大义凌然心胸宽广，怔怔地看着她半晌，心下暗道：王蓁该不会没听明白奏折的意思吧？这种被送去的女人，一旦那个契丹首领哪天玩腻了，砍瓜切菜一样就宰了，连猪羊都不如，她莫非还做梦去享福呢？
不过即是契丹那边要的人，只要王蓁肯乖乖过去，其余的便全看个人造化了，她身为大梁的皇后，可管不了那远，眼下先将人稳住才是正经。
不过冷眼看王蓁眼下这个情态，南子倒觉着她应是个听话柔顺的，倒省了她不少心神和口舌。
所以王蓁起身说要回去的时候，南子也并没做多想，只好言劝慰她几句，临了还一并送了几件看样子有点值钱的金玉珠宝，算做对王蓁的安抚和补偿。
由甘泉宫出来，王蓁坐在肩舆上一路默不作声，表情也安然自若。
王蓁的这个样子，落在旁边跟着的沫沫眼里，却弄得小丫头心里直发毛。
刚才进正堂的只王蓁一人，她们几个薇璃宫的宫女全被挡在堂外，里面说什么并不知道，沫沫从出门担心至眼下，又见王蓁什么也不说，沫沫有心想问，却又碍着身边尚有外人，只得一路捱回薇璃宫。
肩舆进了薇璃宫的大门，刚一落地，王蓁下了肩舆就往寝殿里走，沫沫赶紧了跟进去。
王蓁回头见沫沫也跟了进来，便道：“你将皇后赏赐的那几件首饰亲自放好，我怕她们手脚笨，再给弄坏了。”
沫沫光点头脚底下却没动地方，直勾勾盯着王蓁，小声问：“圣上和皇后没为难娘娘吧？”
王蓁勾唇一笑，拍了下她的肩膀，安抚道：“没有，是好事，你没看见本宫带着赏赐回来的么？”
沫沫听她这么说，眼里的担忧立刻一扫耳光，喜滋滋地转身去了。
王蓁看着沫沫离开的背影，美眸中的温度渐渐变凉。
这种送自家老婆去平乱的事，于朱友贞而言是个莫大地侮辱，他绝对不会大张旗鼓地在宫里散布消息，就连送她走，也多半是半夜三更，只一乘小轿就悄悄抬出了宫门。所以只要她自己不说，暂时不会有旁人知晓。
王蓁清楚记得以前看《孙斌》一书中，有个计谋叫做“缓兵之计”讲的正是在敌人尚未察觉之前，尽量消减对方的警惕，为胜利争取更多准备的时机。
多看书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让人在意乱情急的时候，能尽快地镇定下来。
方才在甘泉宫，王蓁咋闻要被送去契丹，心里也曾急过，可想法逃脱厄运的念头却很快就压制住了混乱的情绪。
所以在南子面前的那一番柔顺做派，全是为了卸下她的防备，若叫南子看出她不想去敌藩，再叫人将她看管起来，就当真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王蓁将银票卷成一个小卷，塞进贴身的小衣里，打点好后仍穿着寻常的宫装，出了寝殿大门径自向宫外走。
她平日闲逛惯了，此时虽时辰晚了点，却并没宫女太过留意，直至出了薇璃宫的宫门，竟没遇见一个人询问。
等一跨出宫门，王蓁拎起裙摆，撒丫子就往太常司跑。
一路奔至太常司大门前，正赶上守门的公公锁宫门，王蓁用手臂死死撑住已经关了一半的大门，气喘吁吁道：“丁，丁掌司呢？本宫有事找她。”
值夜的公公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见王蓁跑的簪歪鬓散又气喘吁吁，便实话道：“丁掌司此刻不在宫里，今日一早内侍省来人说宫中舞姬尚缺，因是皇家大婚时要用的，便命丁掌司即刻出宫采买，估计后日才能回来。”
王蓁闻言心里一凉，脑子里只一个念头：莫非天要绝我。
见王蓁变了脸色，老公公小心询问：“娘娘，你若有事，可托老奴转告。”
王蓁摆了摆手，松开撑着门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睡不着，来寻她说说话，她既不在，本宫就先回去了。”说完，转身沿着冗长的甬道往回走。
走出几十步，听见身后关门落插的声音，王蓁疲惫地倚在冰凉的墙壁上，缓缓闭上眼。
怎么办？还有谁能将她送出宫？
叶尧已经许久没来了，眼下既指望不上他，那样高来高去的人物可……王蓁美眸豁然张大，拎起裙摆又向另一个方向奔去。
敲开清溪阁大门，开门的已然是那个小宫女，王蓁一跃奔进门内，张口就问：“将军他还没睡吧？”
小宫女只摇了下头，还没顾上开口，王蓁已经向寝殿奔去。
“娘娘……”小宫女只唤了一声，眼见王蓁已经推开了寝殿的大门，也跟着跑了过去。
“李嗣源！”王蓁进门就喊，房内却一片寂静。
听见脚步声，王蓁赶紧回转身，看见的却是刚才开门的那个小宫女。
宫女气喘吁吁躬身道：“娘娘，将军他，他还没回来呢。”
“他去哪了？”王蓁皱眉问。
下宫女摇头：“将军出门从不跟奴婢们讲，咱们更不敢问。”
王蓁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问：“他今天晚上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