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十年前他能早些做决断，把那个城府深沉的二儿子送进监狱，也许只会失去一个儿子，三子不会死，老大也不会被教唆得那么无可救药。
四子也不会与他决裂这么多年。
“我让景睿自己先处理了。”陆北辰垂下眸子，道。
“你这又是何必呢。你知道景睿处理不了的，有可能会把事情变得更糟。”陆文柏目光深幽地看着陆北辰，“你也不是会心软的人。”
“大概只是想让景睿快点成长吧。”陆北辰惺忪地扬了扬眉头。
陆文柏唇角一撇，道：“到现在这份上了，你可别告诉我你又不想要陆氏了。”
陆北辰眸中隐隐有光华转动，淡笑道：“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想要陆氏了？我一直说的都是要解决当年那件旧案，要让所有人各归各位。”
陆文柏一口老血险些要吐出来：“那你想让陆氏变成什么样。”
“我现在给你看着，我这不是接你的班了么？”陆北辰脸上露出了一种玩世不恭的笑容，“执行总裁以后有景睿，实在不行还有职业经理人。”
“那你要做什么？”陆文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后张了张唇，“你还真的想去帝都报复李家？”
陆北辰默然，深幽的目光如同死水一般的平静。“这件事我不同意。”陆文柏抿了抿唇角，道，“你三哥的事已经过去十年了，而且李家当时虽然从中作梗，但说来说去也只是指使教唆，一点证据没有，最多也就是和这回一样，算操纵市场，这种小经济罪
他们随便找个人顶替就可以了。”
“原来你心里，清楚得很。”陆北辰的眼眸变得愈加的漆黑。
陆文柏语塞。
陆北辰弯下腰，捡起一颗小石头，丢到了池塘里，道：“现在就算我不找他们报仇，他迟早也会来找我的。”
“怎么说？”陆文柏沉了面色。
陆北辰转过身子，看着他，道：“你知不知道苏晴晴不是顾晋东的女儿？”
陆文柏面色一黯，眉头不禁就拧了起来，想到当年的一些事，他揉了揉太阳穴，道：“苏晴晴就算不是顾晋东的女儿，和李枭又有什么关系？你一字一句地给我说清楚，一个标点也不许漏。”
陆北辰低下声，精要而简洁地同陆文柏说了在卡萨布兰卡发生的事件和他的一些推断。陆文柏怔在了当场，良久，才转了转眸子，看向陆北辰：“我就说你今天为什么要来找我。按你的性子，本不会对这种事有什么愧意的。原来……你的愧意是因为这个……原来……你也有担心整个陆家会有万
劫不复的时候。”
“对外，暂时就先不要修复我和景睿的关系了。”陆北辰削薄的唇里淡淡地吐出了一句话。
说的是谦逊低调的话，但那副姿态却是睥睨众生的。
陆文柏摇了摇头，道：“你要知道，这件事牵扯的，远比你三哥那桩案子要复杂得多，李枭这种人向来是志在必得的，他现在只是腾不出手。你明知道有更简单的方法的。”
陆北辰隽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幽光，冷冷地盯着陆文柏，道：“如果你说的更简单的方法是让我放弃苏晴晴，你千万不要说出来。”
陆文柏苦笑了一声，道：“我知道这是你绝对做不到的。我只是问你，有没有考虑带苏晴晴走，按陆家的能力，打不过，终归也是跑得过的。”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苏晴晴的妈妈当年应该就是想跑的……”陆北辰道。
“当年，徐家一夜之间就这么败了，整个江城，没人敢施以援手。我也没有。”陆文柏涩涩地说道。
“所以你后来给苏晴晴股份，也是对当年的补偿吧。”陆北辰淡淡道。陆文柏点头，眸子尽是苦涩的意味：“徐老爷子当年对我们陆家是有过极大的助力的。大概这都是命吧，那时候李枭其实也就是个纨绔子弟，仗着李老爷子的威风，我那时若是拉上沈家，多帮上徐家一分，
依李家的家风，恐怕也没有李枭的出头之日。但是那时陆氏在扩张期间，我不想得罪帝都的那些权贵……”
陆文柏颓然地坐回到椅子上，道：“……二十年前我若早些对付李家……你三哥也不会……罢了，这都是命……兜兜转转，又是十年，所以……这回，我不拦着你……”
“未必会输。”陆北辰英挺的剑眉上挑，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眼神里带着一种天然的从容与自信。
陆文柏轻叹了一口气，道：“隽儿的事，你想必也知道了，沈家现在，恐怕也难办得很。”
“我不会拖累大姐的。”陆北辰想了想，突地问道，“你知道苏晴晴的生父可能是谁么？”
陆文柏抿了抿唇，哑着声音，道：“之前因为顾忌你大姐的一些旧事，我不愿说，你兴许也猜到了。徐家姑娘当年和沈沣关系是不错的。”
又是沈沣。
果真所有人都觉得是沈沣。
可是根据那根头发做的dna报告……
陆北辰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注意到他的神情，陆文柏眉头一跳，道：“另有其人？”
“我也只是猜测。先不说了，不过我确定，不是沈家二爷。”陆北辰淡淡道，“不过……我还没告诉苏晴晴。”
“苏晴晴……做沈家的女儿倒也没什么不好。李家就不至于那么嚣张……”陆文柏意味深长地说道。
陆北辰微微朝着陆文柏颔首，眸子里蕴着的不仅仅是肆意飞扬，也多了几分深沉内敛。
陆文柏一愣，脸上终于露出了会心的一笑。
他这个儿子，确实是长大了。
“天气渐凉，海钓时还是多穿些衣服。”陆北辰瞟了陆文柏一眼，手插着裤袋离开。
还是这么别扭。陆文柏笑了笑，继续钓鱼。
花园里，苏晴晴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长椅上看书。
柳婶端着玫瑰花茶走来，放在一旁的花凳上，道：“四太太，您要不要先回小院去休息一下？四爷好像陪着老爷，钓起鱼来了。”
“不用，我就坐在这里等他吧。”苏晴晴端起玫瑰花茶，抿了一口，“谢谢。这里风景挺好的。”
苏晴晴微微笑了下，周围树影斑驳，大簇大簇的花团盛放着，不远处，有一只不知谁养的白色小猫慢悠悠地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