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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玄道:“你想说什么?”

“我这两年与长白掌教有书信往来。孟长青称吴闻过杀了人,可那些事情只是他自己的揣测,他拿不出半分证据,长白掌教心知吴闻过没有杀人,孟长青所说的那些事情,一些是至今都无所定论的悬案,一些是牵强附会的陈年旧事,很是荒谬,我后来也派人去查过,确实是和吴闻过无关,仔细看这些事,反倒是孟长青自己颇为可疑,当日他在江平城杀人,像不像孟观之当年入朝云观?”

李道玄看着南乡子。

南乡子抬手不紧不慢地给李道玄沏了一杯茶,“他走到今日不是没有缘由的。物极必反,我们几个人都知道他的出身,书院那几个先生也知道,我常在想,玄武一直希望他行正道,不要重蹈他父亲的覆辙,也许对他而言反倒是种施压。他从小『性』子懦弱,别的小孩急了都会和人争辩,他从来不会,被人欺负也只觉得是自己的错,犯下一点小事便极惶恐,其实他不是懦弱,”南乡子看向李道玄,“别看他那时候小,他其实全都知道,知道我们心里怎么想的,也知道我们对他的期望。”

南乡子的声音不高不低,落在殿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回响,“他害怕做错事情,倾尽全力讨好所有的人,他希望天下每一个人都称赞他,他后来下山,他也是期待所有人都说他人好心善,赞他是玄武新秀,正道高标。”南乡子低声道:“倒不是虚荣,他需要这些,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一旦事情并非按照他所期待的发展,他就会痛苦难忍,如今这天下都说他是孟观之再世,他心里什么感觉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世上的事情一步错步步错,痛苦无处发泄,怨恨与报复也是难免。”

李道玄一直没说话。

南乡子道:“从长白掌教所说的可以看出来,他确实是真心喜欢吴闻过,这些年来藏在心底无人可说的许多事情,他全都告诉了吴闻过,他给吴闻过做炉鼎,与其说是报恩,不如说他就是喜欢吴闻过,吴闻过是真的了解他,江平城杀人,吴闻过甘愿冒着师门忌讳帮他隐瞒,无疑是清楚他心中的痛苦,两人的感情日渐深笃,要说起少年时的喜欢和爱慕,就像是夏日照进山中的一束光,大多是短暂的,但照进来的那一刻,大约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李道玄神『色』好像没什么变化,他一直看着门外。

南乡子继续道:“两人之间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无人得知,情爱这种事情实在是很容易冲昏头脑,昨日还好好的,今日也许就反目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两人之间确实是有事情发生,孟长青生了心魔,他也许真的就是觉得吴闻过杀了人,又或许他只是心中怨恨,又兴许是其他误会。看他如今他这副样子,显然是打算与道门断绝关系,他已经明白自己不可能如从前一样,所谓的玄武新秀正道高标,从来都是笑谈罢了。说到底,他心中是有恨的。”

李道玄听完了,也没什么反应,好像比之前更为沉默了,手边南乡子递过来的茶水早已凉透,灰绿的细长茶叶打着旋缓缓沉到了水底下去。

南乡子又说了一些话,和李道玄聊天的确是没有什么意思的,因为李道玄这人不怎么接话,从来如此,说到最后便是只有南乡子自己一个人在说,这其实是很无趣的。

南乡子离开后,李道玄一个人坐在原地。

冬日的阳光从大开的门中斜打进来,照着他面前案上熄灭的香炉。放鹿天上满山的银杏满山的雪,不见任何的鸟兽,一切都静极了。

李道玄一直坐着,从早上坐到了傍晚薄暮时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冬日的天黑的早,屋子里渐渐昏暗下来了。他眼前又浮现出一幕幻像,孟长青好像重新坐在他面前望着他,道袍领口微微敞开着,脖颈处有隐约的血渗出来,孟长青慢慢地凑近了些。忽然,李道玄伸出手去猛地一下掀了面前案上所有的东西,哐一声巨大的声响,东西全都摔烂在地,眼前的景象瞬间消失,一地的狼藉辨不清什么是什么。

李道玄去了洞明大殿,一个人静坐在漆黑的大殿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外,冬日的玄武山上又开始下雪,下得还不小,这大雪的冬夜,竟然有弟子在放风筝,纸燕子凭空跃起,御着北风划过大雪,线直接崩断了,风筝朝着无边无际的海上飞去。

半个月后,北地太白城。

北地苦寒,冬日更是风雪不停,上元节刚过,这两日难得风和日丽,几个孩子在城中央的大道上跑来跑去地放风筝。日子和往常一样平静。孟长青坐在茶馆中,他正在给吕仙朝织梦境,下一刻他手中的动作停住了,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头朝一个方向看去。

白瞎子原本正在街头算命,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手臂上的尸斑已经蔓延到手腕处了,隐约发着灰,有些灰『色』鳞片状的东西脱落,像是蛇蜕皮。白瞎子意识到改是时候该找一具新的尸体了,他正想着这事呢,兜里的铜板忽然跳了一跳,他心头一紧,瞬间回过神来,朝一个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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