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题选A,第二题选2B,”早上第一节,老师拿着张《宇宙中的地球》随堂小卷,边看着卷子讲,边在讲台上晃来晃去,“这两道题,都没啥好讲的,不会的回去自己翻书,都是最基本的知识点。第三题选C,这道题也没什么好讲的。第四题选啥?安佳仁,第四题选啥?”
“选4D。”安佳仁站起来。
“错了,不选4D,”老师似乎早就料到,有人会掉进第四题的坑里,“再给你一次机会,第四题选啥?”
安佳仁立在座位上,像根木头杆子,一根茫然的木头杆子。她低头阅读四个选项,好似是在其中两个之间徘徊不定。大约十秒后,她脸上才露出懊悔又恍然大悟的深情。
“选2B选2B选2B。”安佳仁报出正确答案。
“对,选2B,”老师说着,有点不悦,“你给大家讲讲,为什么你一开始选了4D,没选2B?”
“我把阿拉斯加看成阿拉斯加的费尔班了。”
安佳仁两颊带着羞赧的笑,其实,她心里在又一次责怪自己的粗心。看着疏忽大意犯了错的题目,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没法把她的着急发泄到脸上,憋得她脑袋涌上一阵血。
“我就说,肯定得有人掉这个小坑里,”老师讲着,抬起头,目光移开小卷,“都注意了,被称为‘北极光首都’的只是费尔班,只是阿拉斯加的一个小区域,不是整个阿拉斯加,阿拉斯加是美国的一个州,一个州怎么能被称为是什么什么之都呢?我们叫它什么什么之都,那肯定得是一个市或者是一个镇子,你们说是不?除了她,还有谁因为这个错了,举下手我看看。”
班里没一个人举手,果然如安佳仁所料。她的心一下沉了底,像块大石头,从船上沉到水里面。
“我还以为咱班会有好几个掉坑里去的,”老师在讲台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看来大家都挺认真挺细致的。下面是第五题第六题,火星合日的两道,分别选A和2B,特别简单,我跳过去了啊。”
安佳仁听不进去什么第五题第六题第七题第八题。班里所有人都不举手的情景,还驻扎在她脑海里,驱之不去,惹得安佳仁直锁眉头。全班应该不会真的只有她犯了粗心大意的错吧,肯定还有,只不过没敢举手。这么想着,她不安定的心思稳了些,思绪接上老师讲到一半的第九题。老师接着讲,讲课声却被广播喇叭里的《致爱丽丝》吞掉。
“哎呀,又没讲完,”对着才讲完的地理题,老师不知如何是好,接着讲也不是,不接着讲也不是,“算了,先不讲了,大家帮我记着点,卷子讲到第九题了。下课!”
“起立!”安佳仁有些难耐地忍着,不把不该带的情绪带到喊声里。
“老——师——再——见!”课堂回荡四声长音。
“同学们再见!”说着,老师往她的提包里放地理小卷和讲桌上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资料,“小卷剩下的题别忘了做啊。”
安佳仁脑袋发昏,便摊开双手,两只胳膊撑住脑袋,撑住脑袋里的混沌。升入高中以来,她从未像这么迷茫过,不安过,痛苦过,烦心过。可现在离高考只剩一年多一丁点,不好的情绪都必须退后,必须封锁住。两年前的夏天,她已经失败过一次了。她要卧薪尝胆,等到一年后的夏天,她必须打个漂亮的翻身仗。中考的时候,她输给了火箭班那些尖子生,她绝不能再输下去。为了变得清醒一些,她起了身,打算去卫生间好好洗把脸,洗脸的时候,她要借着湍急的水流,让她的眼泪流出去,这样,就没人会看到她哭泣时的丢人现眼了。
“汤作明有人找!”
危安喊声虽大,听起来却让人莫名觉得干瘪瘪的。物理课代表扶扶右侧镜腿,三步两步跑出教室。
余正夏下意识抬起头。被叫到的是物理课代表,不关他的事,他又低头,继续对着必修一里的一页,往草纸上抄背不规则动词表,集中火力攻克几组动词原形、过去式、过去分词:
“shine,shone,shone;shine,shone,shone;shine,shone,shone;shine,shone,shone;shine,shone,shone;hang,hung,hung…”
“余正夏有人找!”
余正夏又听到危安呆滞掉了的喊声,他放下笔,放下他抄了一遍半的“hang”。站到门口的,又是金妍尔。余正夏想,二十班语文老师被车撞了的右腿,大抵是还没痊愈,二十班的同学们肯定着急死了。
“嗨,”金妍尔伸出右掌,五指分开,向余正夏打个招呼,余正夏微微笑,以作回应,“咱订的五三开始收钱了,让后天下午第二节课下课之前都收齐。”
“妈呀,可算开始收钱了,还以为永远不收了呢,”余正夏感叹,“老早就说要收了,一直拖到现在,这办事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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