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唤了陈妈妈进来,温声地吩咐道:“老爷那里也使人去报一声,这可是我们家好久都没听到的好消息了。”
陈妈妈想说什么,但是又没说,最终温顺地应了“是”。
太太脸上的笑容不减半分,又唤了紫霞来,让她去挑些布料:“这天气太热了,张姨娘是双身子,恐怕更耐不住热呢,你去看看挑些透气的料子,若是没有的,就让绣坊的人进来一趟,给姨娘做几身透气舒适的衣裳。”
紫霞却不同陈妈妈那样的老道,她又是太太的陪嫁,太太念着娘家,总是待紫霞比其他的丫鬟要亲昵一些,便忍不住说了一句:“太太这样抬举,恐怕到时候又要闹出点什么幺蛾子呢!”
要是再平时,紫霞这么说话,清容肯定会觉得不妥,可如今这句话说到了清容的心里去了,她不由得点了点头,望向太太,意思是她也同意紫霞的话。
太太就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对紫霞道:“让你去你就去,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
紫霞就绞了绞帕子,向太太认错,“是奴婢失言。”
太太脸『色』微霁,吩咐她:“快去,别等张姨娘来问了,咱们却什么也拿不出来。”
紫霞应了“是”,退了出去。
太太就端了手边半冷不热的茶,啜了一口,皱了眉头,还是把那口茶咽了下去。
“娘……”清容神『色』复杂地看着太太,很不理解太太刚才的安排,“张姨娘原本就对娘不敬,现在她怀了身孕,娘还这样抬举她……”
就像紫霞说的一样,枫树馆刚消停一会儿呢,到时候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太太却叹了口气,神『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郑重地对清容道:“蓁姐儿!娘的这番话,你一定要记住。”
“世人对女子多有束缚,所以女子大多都在内宅生活,内宅无非为子嗣宠爱而争斗,娘不希望你变成那种只会斤斤计较的女子,你外祖父曾经说过,把你姨母留在家中招婿是为了祖宗香火,为了赵家的传承。可我也是赵家的血脉之一,所以为娘出嫁的时候,除了祖产,家中大半都做了陪嫁过来,你祖父的意思便是,若是娘在董家生活不如意,或是公婆不贤、或是夫婿不善,便是靠着娘家的嫁妆,也能过得舒心快活一些。”
“可娘嫁到董家这么多年,老太太待我虽然不说亲如母女,却也没有刻意为难、你伯母婶婶也对我客气友善,你爹爹虽然私下时常偏心张姨娘,却也还算尊重我,早年间我跟你爹爹也是琴瑟和鸣……”说到这里,太太的神『色』有些怀缅,语气也顿了顿,“所以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相夫教子,主持中馔。”
太太说着,就爱怜地望着清容,“娘以前不知道,是娘的忍让叫我们蓁姐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若是你爹爹当真宠妾灭妻,那娘就算是撕破了脸皮也要替我的蓁姐儿争一争!可如今你爹爹看重你,姨娘也安分,你两个庶妹又是懂事的年纪了,过几年你就要说人家、出嫁,娘一生就只有你一个孩子,只盼着我的蓁姐儿能嫁个好人家,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你是瓷器,犯不着跟瓦罐较真……”
说到底,太太都是顾忌名声,怕因为她的名声不好而连累的清容以后说亲事。
清容自然是明白的,可越是明白,清容才越是难受。
前世太太恐怕也是这样想的。
否则太太怎么会一忍再忍,让张姨娘和外室欺到头上,最后年纪轻轻地就香消玉殒?
越是这样,清容就越是不甘心。
太太看着女儿眉眼中的怨恨与倔强,不由得一阵心惊,语气就越发坚定了。
“你是董家的嫡女,以后必然是为人正妻的,那些心机算计,娘原先不愿意叫你知道,可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你像娘一样,知道些倒也是好事,免得遭人算计……可知道是知道,你却不能如此,否则你与她们又有什么两样?”
“蓁姐儿,娘只希望你以后能够嫁个心意相通的人,和和美美、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清容欲言又止地望着太太,内心满是心酸与复杂。
太太怎么知道,前世就是嫡女出身的她,却是以罪臣之女没入宫中,为奴为婢,最后还成了以『色』侍人的嫔妾,手上沾染了别人的『性』命……
这样想来,张姨娘和董清月姐妹比起她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