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着佝偻着背卖苦清汤的阿婆，七生眼角酸涩。
值得么？
独娘知道么？她离开的这些年，她母亲每日都在思念她。
“年轻人，来碗苦清汤吧。”阿婆看着从她摊位路过的一群穿着黑衣斗篷的少年道。
为首的少年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道：“阿婆，我没找到独娘。”
午觉每次来都能看到这阿婆守在这里卖苦清汤，每次都会拜托他找她那在炼狱生活的女儿。
“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坐。我给你们倒一碗苦清汤，清清浊气。”阿婆热情的招呼着。
午觉不好拒绝，使了个眼色，身后跟着的一群少年便都入了坐。
苦清汤可祛除炼狱浊气，对于修炼功法大有助益，也只有在松林子境才能喝到这样的圣药，整个百里祭也只有阿婆会卖苦清汤，过了这个村就没有个店了。
一众弟子入座，皱眉将又苦又涩的苦清汤一饮而尽，顿时觉得身体仿若流过一汪泉水，清透滋润，舒畅了不少。
喝了人家的苦清汤，有弟子要付钱，阿婆执意不肯要。
只求他们寻一个人，名叫独娘。
“若是找到了独娘，阿婆可有话让我们带给她？”约莫十岁的小弟子问道。
“你就说，家里都好~都好~。让她不必挂念，只要她过得好就成。让她务必照顾好自己，小心身子，相夫教子，孝顺公婆，安安稳稳的生活便好。若是……若是可以的话，让她写封信给我，我也好留作念想。”阿婆道。
一直默不作声的午觉眉头一皱道：“相夫教子？阿婆，你可是听人说了些什么？”
大概七年前，他也是带着一众弟子入了松林子境，念痴便是其中之一。
谁知这念痴竟尘缘未了，和阿婆的女儿独娘一见倾心，私自离队，和她私相授受，闹出了荒唐事。
偏巧那独娘已经通过无镜墟的考核，算是入了无镜墟，还惊动了仙门圣人。
后来圣人发了善心，应了他们的愿，让这对苦情小情侣比翼双飞，安然离开。
念痴自小在缥缈山修行，虽天赋不足，但胜在心思纯净，安然渡了无尽海，这才有了入松林子境的机缘。
可谁知道刚入松林子境，便在彩灯节遇到独娘，也不知中了什么魔怔，竟对她动了情，还破了戒，自是无法再修行了。
于是两人回到炼狱后，午觉便将他逐出师门，断了师徒缘分。
闹出那样的荒唐事后，在甄选弟子入无镜墟的时候他也是小心再小心，生怕再闹出念痴的事儿。
只是每逢彩灯节，阿婆都会守在入口处等他，拜托他们打探独娘的消息。
喝了阿婆几年的苦清汤，饶是午觉还在介怀念痴当初犯的错，也耐不住阿婆的央求，更何况吃人嘴短，喝了这么多苦清汤，这人情总是要还的。
于是便派人打听了一下，结果却是念痴重病而逝，独娘挖鼻贱卖，踪迹了无。
看着一直思念独娘的阿婆，午觉实在没办法敢告诉老人家，于是便隐瞒至今。
却不知阿婆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让独娘相夫教子？
“前几日炼狱里来了一个孩子，她说她见过独娘，说独娘结了婚生了孩子……”
午觉心头一惊，孩子？
莫非就是冷锋说的那个让福报莲花现世的孩子？
“七生，可算找到你了。”赵一道。
溜达了一圈儿，孩子们都回到营地吃完饭，唯有七生没回来，赵一便出来寻，寻了好久才找到。
“赵叔，那群人是谁？看穿着打扮不像是松林子境的人。”七生指着在茶寮喝苦清汤的一群黑衣人问道。
“哦~他们应该来自炼狱，每年彩灯节的时候都会有炼狱的人过来朝拜。”赵一道。
炼狱的人，可以进入松林子境朝拜？
她在青丰镇的时候听说过不少有关无镜墟的传言，却从未听说过竟还有这样的渠道入松林子境的。
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是怎么进来的？又是如何渡的无尽海？
除了为首的人看起来上了年纪，其他人不过都是少年之态，小的不过七八岁，大的也不过十五岁。
“饿了吧！回去吃饭吧！”赵一牵着七生的手往回走。
七生却忍不住回头看向那群人，心中诸多疑惑。
他们到这里做什么？
谁是他们在松林子境的内应？
这人间炼狱和松林子境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不对，七生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有些东西说不大通。
若每年彩灯节都有炼狱之人进入松林子境朝拜，且不说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是何目的，但是每年都有浩浩荡荡十几个人出入松林子境，就没有人发现松林子境的秘密么？
七生看了看四周热闹非凡的集市，洋溢着笑容的人们，还有空气中飘着细细绵绵的水雾。
也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突然响起赵蛮儿说的话：“每到彩灯节天空中就会飘起七彩雾，这七彩雾是凝聚了法能的，额头上的角会消失三天，不打紧的，三日后角就会出来了。”
角，消失了。
所以即便这些人进入松林子境，也没有人知道整个松林子境都是独角。
不，有一个人是知道的。
那个对独娘一见钟情的少年，他遇到独娘时她没有角，可是回到人间炼狱，独娘的角显现了。
从独娘口中，他定然会知道松林子境的秘密。
若是果真如此，仙门圣人又怎么会放他们出去？
还是说，他对独娘和念痴有足够的信心，相信他们不会将这个秘密告知世人。
又或者……他是对世人太有信心，相信人们绝不会听信这样的无稽之谈。
七生脑袋高速运转个不停，彩雨星、一人生一人死、七彩雾、消失的角、黑衣人、无镜墟……
她突然仰头看向浩瀚夜空，满天星辰，银河缥缈，万里无云。
这么大的水雾，可天空却干净透亮，这天气未免太过诡异了。
又或者，这所有一切其实都是被人超控的？
七生突然止步，抬头看着赵一问道：“赵叔，松林子境的所有人都知道，在人间炼狱还生活着许多独角对么？”
赵一的脸色不由一沉，眼眸低垂，不语。
“就没有人想过要救他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