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服气地问到。
前来传令的内侍早就不是从前见到她时那副恭敬的嘴脸了,他带着厌恶嘲讽冷笑道:
“这些可是皇家之事,就不是卫二小姐您能过问的了,您还是好好回家去,静候皇上发落,不然,要是回不了家了,就别怪奴婢没有提醒您!”
静候皇上发落?
她做错了什么她要被皇上发落?
卫襄彻底懵了。
但她也终于明白,原来她生来可以倚仗的一切,在顷刻间,就这么失去了。
后来,过了很久,她都没有再等到宫中的传召。
最终等到的,是皇帝的赐婚圣旨。
皇帝终于将她赐婚给尉迟嘉。
在她纠缠多年以后,在尉迟嘉死了以后。
她要去为她心爱过的人,守一辈子的寡。
爹娘兄长是万万不肯的,可已经懂得世间事顷刻间就能天翻地覆的她,却知道抗旨的最高代价,是诛九族。
她已经为她的痴心妄想付出了代价,已经连累了姨母,表哥和姐姐,她怎么能再连累她的家人?
她微笑着接了那道圣旨。
“从前我那样喜欢他,现在他死了,我自然是要去为他守上一辈子的,反正,我的心里也不可能再放进去第二个人。”
她笑着跟家里人如此解释。
然后在柱国公太夫人怨毒的目光里,抱着尉迟嘉的灵牌,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完成了她曾经的夙愿,也就那样终结了她曾经鲜活的青春年少。
甚至从那一刻起,她觉得她的人生已经结束了,那样失败而不堪的人生。
对于师门来说,她是引狼入室的孽徒,对于家人来说,她是带来风雨的逆女。
这样的人生,着实失败。
人生百年,就这样倥偬而过。
她在这寂寞空洞如同坟墓一般的柱国公府里软禁了半辈子,送走对她怨恨至极的柱国公太夫人,养育皇帝送给柱国公府的养子,最后为他娶妻,扶持他坐上柱国公的位子。
直至最后油尽灯枯,卧病在床之后,她才恍惚觉得,如果自己在尉迟嘉活着的时候嫁给他,最后能得到的,也不过是这样的一生吧?
她记得有一天,自己躺在落满海棠花的软塌上晒太阳,她的养子来看他,坐在和煦的暖阳里,为她削一只苹果。
她怀里抱着小花,望着他沉稳冷峻的侧脸,忽然发觉,他和少年时的尉迟嘉长得那样像。
于是那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跟自己的养子谈起他名义上的父亲。
“你父亲是一个很好看的人呢,当初我对他一见倾心。”她摸着自己脸上的千沟万壑笑道。
她那向来沉默寡言的养子却回过头来看着她,迟疑良久才道:
“儿子听说过当年的事情……儿子觉得,母亲当初,或许就不该喜欢上父亲。”
“你也这般觉得吗?”
她笑了,直至笑出了眼泪。
看,连一个只是听说过当年事情的人,都知道她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喜欢上了尉迟嘉。
如有来生……如有来生,她绝对不会再喜欢上那个给她带来了一生不幸的人。
只是这来生,实在是来得太晚,没有让她回到刚出生的时候,也没有让她回到没喜欢上尉迟嘉以前。
真是太晚了啊……
卫襄从那漫长的梦里醒来,不由得喟叹。
她居然在姨母的灵前做了这样一个梦。
其实也不是梦,那是她的前生。
卫襄悄无声息的睁开眼睛,抬起头,借着幽暗的灯光,她能看得清眼前这张曾经让她神魂颠倒的脸。
“尉迟嘉。”她轻声的唤他的名字。
他欣喜地去看她,却忽然觉得心口一凉。
他缓缓的低下头去,只见一柄匕首刺在他的胸膛,而匕首的把柄,握在眼神清冷的少女手中。
“襄襄……”
千言万语,最终他也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感觉到那柄匕首抽离了他的身体。
他的双臂也慢慢松开,怀里的人离他而去,他像一条无助的鱼,摔倒在冰凉的地上,生命在他体内迅速流失。
他张了张嘴,很想问为什么?
但他却知道,不必问了。
卫襄跪在尉迟嘉的身旁,看着他的伤口慢慢流出鲜血,扔了手里的匕首,捂住了自己的脸。
匕首落地的清脆声响回荡在空荡荡的墓道里,来回旋转,余音袅袅。
“尉迟嘉,对不住。”
少女跪倒在他的身旁,只说了这么短短的六个字。
眼泪在她的脸上静静地流淌,她却没有什么解释,也没有什么后悔之意。
但不必她说,陪伴了她那样久的自己,什么都懂。
那铭刻在长久岁月里的哀伤无助,他全都懂。
奄奄一息的男子抬手捂住了胸膛上的伤口,伸出另一只手替心爱的女子拭去眼泪。
“襄襄,从前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如果,如果我死了,从前的事情是否能够一笔勾销?”
他吃力的问道。
卫襄愣愣的看着他的手心,那颗曾经闪烁着金色光芒的星星,已然星光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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