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二,寅时一刻(4:15),北门城楼在强大的火力压迫下,满目火海箭雨石头块,喊杀声三面包围,顶着旁牌站不住,往后一看退不走,城上守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竟成了困兽!
前敌指挥关胜大呼,“到底有多少人被策反!该死的腌臜泼才!”
斥候气忿道,“他们藏得太深了!直到现在才露出狐狸尾巴!打咱们个措手不及!”
轰隆!轰!又有零星的石块砸下,关胜怒道,“不能呆在这里了,狗官军箭矢石块准备充裕,拿人命填不住,必要转移阵地再找机会!”
“关将军的意思是,咱们突围?”
关胜纵身跃上城楼,见墙内火海蔓延,官军的兵锋从西段一直延伸到北门,还一直在向前推进,关胜心里担心:城破只是时间问题了,现在要怎么抉择?
一会儿,斥候不得不提醒道,“关将军,恁该做决定了!”
“把甲胄衣袍收集一下,给剩下的兄弟保暖,他们个个都是好样的!不能亏待他们!”
斥候又道,“关将军这意思是,死守待援了?”
“不要把希望寄托于缥缈,咱们自己干自救!你带几个人收集甲胄军械,分发给无家无械的民户,还要多加宣传共同对敌,荣辱与共!反正怎么好听怎么说吧!务必要他们派人来!”
斥候费解道,“关将军,民壮队没有军兵的带领,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啊!虽然现在紧急,但不能坏了规矩吧?”
关胜怒道,“都这时候了,顾不得许多了!没有增援必败!有了增援还能拖上一两个时辰!快去!”
斥候被推搡离开,穿梭在混乱的人群中,找一处漆黑的墙头,吊着绳索溜下去了,深一脚浅一脚,找到隐匿的地道口,钻了进去……这些地道都是绝密的存在,每段城墙只有三名斥候知道入口,关胜等数人是王伦最信任的兄弟也是清楚的,眼下战况急迫,昏招烂招饮鸩止渴都得上啊!
斥候钻进地道返身堵了入口,还加了个小机关,低矮的坑道俯身行走,出一丈远便是分岔,选择生路继续走,遇到一方木门,对答暗号之后,才能放进来,继续向前传递信息……十几分钟后,斥候到达北门东南角的城隍庙下面,再对一条口令,被人从井道里拉上来,“兄弟站着别动!我们这是防探子搞事,要把你捆了再说话,多担待了!”
应急手册里有这么一条,斥候刚奥了一下,三四军卒就把他捆了,脑袋套了黑布袋直接放倒,四个人抬着去见庙里的沈军师……在听取了城上的惨状紧急后,沈晦愁云堆积,看着地图咬牙切齿,“信得过早就派上城墙了!留下的不就是墙头草、心意不定之徒嘛!调他们前来,看到我们的窘迫,只会让他们兴奋不已提前叛乱!这不是解困之道!”
见沈军师不同意,斥候作拜状没动弹,“还请军师早做决断!关将军亲口言:顶不住了。”
“我知道他顶不住了,顶不住也要顶!你现在还能返回去吗?”
“这……属下不敢保证做到啊!”
“那你先下去吧!”
“军师!若有任务,一定要交给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斥候闻言退下,沈晦继续看着城防图,喃喃道,“唯有调动东城守军了……”
寅时三刻(4:45),东城收到沈晦的直接调令:命多备假人迷惑官军,撤下守军火速支援北禅寺一线!东城外盯着的是余光庭的队伍,他们没有直接出击,而是一直在调整投石机的前进,军营严整不透露半点消息,可以猜到余光庭是有所大图谋!
潘翼与李忠、周通二人商量,要不要按照沈军师的命令去做,桃花兄弟也不是笼子,一直也在派人查探前敌的情况,交战陷入困境,官军势在必得,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该怎么选择?
三人的商议被各自的杂事打乱,撤军救援一事直接被放空炮了,兵力不足,又无财帛动人心,麾下亲密的军卒,多数受伤拼命硬抗,岂是长久之策?还是打算再等等,官军全部入城再决断狠心也不迟!
李忠、周通不同意出兵,潘翼劝了五句发现是白费口舌,脸上没过多表现,假装妥协同意就离开了。
“潘机宜恁来了!”
潘翼回神向前看,又向侧看,门缝里分明藏着个人,躲在里面取暖的韩伯龙,正笑嘻嘻看着他。
“又在偷懒!”
“哎哟机宜,我冷的慌啊!我感觉浑身发热,鼻涕止不住得流,我这就是风寒初期,带病值守啊!怎么能说是偷懒呢?”
潘翼看着他,试探道,“晓得北城情况吗?”
“前半宿听他们说的不妙啊~看见机宜恁不慌不忙,应该是打退了吧?”
“打退好几波了,但官军上下像是打了鸡血,不停地在冲锋莽冲,兄弟们纵然英勇,抵不住这样的车轮战,就说丢石头两臂膀发麻,气力不济啊!”
韩伯龙骂道,“该死的狗官军这么难缠!咱们要是还有神火天雷,炸死这帮腌臜狗贼!”
“韩伯龙,你可愿带一支人马去支援?”
“我?我手下没多少人啊,一百多个不够垫吧的。”
潘翼现编道,“东西南三城都在抽调人手过去支援,都是忠心的小队,你带着手下去,正合适啊!”
韩伯龙犹豫一会儿,叫潘翼准备了文书,点兵去了。
东城支援北城,有两条路可以选,弯弯曲曲从城东到城北的直达路线,或先去中心街帅府,然后北上直达,现在外面的情况很混乱,走哪条路都是充满了不确定。韩伯龙领着百多人的队伍下了城墙,拉开三十余步的距离,转进了街巷中,招呼几个要好的心腹凑过来,就向他们打听城内的战况,有那机灵的小弟打听到了隐秘的消息,奉宝一般讲给众人听。
听到半截,韩伯龙就摇头晃脑埋怨,“我就说嘛!那些俘虏留不得!好吃好喝供着他们,到头来还背后插刀!趁乱闹事!给丫一人一刀就是真理!偏偏不听我的,非要感化他们!感化个屁啊,维护老兄弟给你卖命不就得了!找那些犬儒措大,一来就担当重任,寒了多少兄弟的心!”
“韩头儿说的对啊!就是这个理儿!”众口铄金,都在指责王伦的乱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