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跪在祠堂已经有一夜了,一直到第二天清晨。
这样的日子要持续三个夜晚,不算昨夜,还剩下两晚。
按照林赫成归来的时间来算,大约是差不多的。
林宵闭着眼思考着什么,身后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琼浆轻手轻脚进来给她送水,顺便带了软垫:“姑娘这么跪下去,膝盖可怎么受得住?奴婢悄悄带来了软垫,姑娘你......”
“拿下去。”林宵跪得的笔笔直,背脊挺起,姿势标准得不行,“既然已经跪了,就要滴水不漏。”
琼浆明白这个道理,但也清楚自家姑娘的身子。
眼下的夜半虽说暑气未消,可地板还是凉透凉透的,长时间跪着必定要寒气入体。
姑娘身子好不容易渐渐好转,要是因为自请罚跪而导致落下病根,实在得不偿失。
“姑娘这是何苦啊,老夫人都没有下令责怪。”
“这个苦算不得什么。”少女笑了笑,从表情上来看,好像确实并不是很疲倦,也没有什么不适应。
琼浆思索了几秒,咬了咬嘴唇看着自家姑娘:“姑娘,方才我和寿安堂的锦瑟姑姑遇上了,锦瑟说她看见老夫人收到了一封家书。”、
“家书?”林宵稍稍顿了顿,“是林......父亲寄来的?”
“锦瑟说老夫人拆开信封后没打开就让出去了,但她转身前扫了一眼,确实是老爷写的!”
林宵点点头:“估摸着就在这几日了。”
“姑娘是说......老爷要回京复命了?”
“如果锦瑟不是诓你玩闹,那应该没错。”林宵说话的语速很慢,好像每说一个字都在脑海里想了好多东西。
琼浆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林宵似乎是知道她要说的话,于是抢先一步安抚道:“罚跪是我自请的,我心里有数,下去吧。”
“是......”琼浆将消息带到,放下水,带着软垫退出了祠堂。
林宵微微弯下腰,发丝垂到眼前遮住了一些视线,她维持这个姿势不动弹。
林赫成回京,对自己而言其实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她不是真正的林大姑娘,目前整个将军府对林大姑娘熟悉的只有琼浆和玉露,但琼浆玉露能瞒过去,林赫成和沈瑜又该怎么打幌子?
一个是战功赫赫沙场归来的将军,一个是经历过军营生活的太傅家独女。
不好办啊......
林宵深吸一口气,忽然感觉到膝盖磕在板砖的地上的确有点疼,思绪就被拉了回来。
这样的痛和前生的记忆想必,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切肤之痛和心扉之痛,柳七七承受得太多,以至于现在的林宵几乎已经麻木。
昨天被林淼划开的伤痕还会跟着面部表情而疼着,这样的疼痛林宵忽视,不代表看见别人都可以忽视。
她越是懂事,越是乖巧,越是不说话不出声,那流言和唾沫就能淹死林淼。
林淼关在技考的校验场那边,铁定是想不到林赫成不日回京,更想不到现在外头对她林三姑娘的评价已经难听到了何等地步。
乔万云昨夜也是空手而归的,看来是没能说动竹沥她们放人回府。
想想也是,这次骑射的事情对越华堂来说也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如果再解决不好,皇家那里便是头一个无法交代的。
将军府三姑娘算什么?难不成还要用整个越华堂去挑战皇家权威么?
林宵跪着,左手摸索着承装白水的碗缘,轻笑一声。
乔万云是走投无路了,哪怕明白这个道理,还是要去明知故问得罪越华堂的人。
竹沥从前可是太后身边的姑姑,乔万云去求放人,便是给竹沥难堪。
心急就会出现数不尽的纰漏,这些纰漏单个挑出来都无足轻重,不过集合在一起......
山洪爆发之时,所经之处皆是一片荒芜。
祠堂的大门紧闭,每到黄昏时分才有婢女进来送吃的。
今日是关禁闭的最后一夜。
林宵说了一句多谢,等到婢女退出去,她将拿起筷子的手放下,筷子原封不动搁置在碗上头。
入夜,天色越暗,周围就越安静,林宵的神志也越发清明。
她舔舐一下干涸的嘴唇,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对食物的渴望。
还不是时候,还差一点。
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三夜了,除了水,她几乎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林宵的眼睛很亮堂,月色没能照亮她的人,却照亮了眼睛。
“小姑娘,你会死。”
悠悠一句轻飘飘的话从房梁上传来,林宵诧异抬起头,在漆黑一片的房梁上寻到了一个穿夜行衣的人。
那人的双腿还在晃荡,全不怕跌落似的。
林宵的诧异只有一瞬,下一秒她就恢复了笑盈盈的表情:“侯爷来也是来关禁闭的?”
“本候可没这等牺牲自我的本事,惜命得很。”
身体上的疲惫反馈到脑子里,林宵的反应都比平日慢了一拍,更不用说和少年郎进行你来我往试探性的对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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