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有了遐想的功夫,苏宁儿也开始仔细回味起苏凝香说过的那番话。
可这长安城里的贵人实在太多,她实在不好轻易的去怀疑谁才是想要自己性命的那人。
总的来说,二房的心思如今已是昭然若揭,看来对周氏的约法三章压根是没什么作用的。
住在那样的府邸中,她现在全然没了安全感,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要带着齐氏赶紧搬出来。
哪怕是受些贫穷,日子过得拮据些,也好过在那虎狼窝里终日提心吊胆。
浑浑噩噩的挨到天明,庆春便叩响了房门,声音有些急切:“夫人,一娘,二大夫人过来了,正在楼下候着的。”
齐氏慌忙着正要起身,苏宁儿立马将她拦住,眼神中透着股说不出的冰凉:“发生了昨夜那样的事情,阿娘准备如何面对二婶?”
齐氏皱眉道:“此事只怕你二婶也是才知情吧,她昨日卧病在床,没能管束好府上的奴仆,才使得匪寇们有了可趁之机,经此一劫,只怕府上损失也不小,还是先下去看看才好,你二叔就要回来,这个时候不能让她一个人担着这份恐惧。”
对于齐氏的心善,苏宁儿自是无话可说,可这妇人太过仁慈,总归不是件好事。
此刻,她也浅笑着回道:“二婶昨日病得怕是厉害的很,否则也不至于连府上遭了贼都察觉不过来,阿娘宽慰几句婶婶便可,无需再多说其他的,更别答应她什么请求。”
齐氏轻叹道:“你二婶眼下还有什么可求着咱们的,棠华院里还不知乱成了什么样子。”
这时,几个丫头已经过来服侍母女二人穿衣洗漱。
天也不过刚亮不久,赵五郎就让人送过来几身衣衫,说是府中妇人们前些日子新织的,也不知合不合身,让娘俩换上,倒是极为用心。
沁儿拣了身朱红色碎花长裙为她套上,看着这鲜艳的颜色苏宁儿不由得眼前一亮,心里的郁闷顿时都少了许多。
她又冲着齐氏淡然的笑了笑:“咱们府上这些部曲都是跟着二叔走南闯北,见惯了厮杀的,匪寇入府,却没有几个抵抗,昨夜阿惠也一直紧跟在二妹妹身旁,若说二婶全然不知此事,恐怕没人相信。”
苏宁儿叮嘱的话还未说完,楼道里就响起了哀怨的痛哭声。
这哭声听着甚是悲戚,惊天动地的,立时让一脸平静的苏宁儿慌了神。
不多时,便见周氏捂着帕子径直步了进来。
苏宁儿有些厌倦的闭了闭眼,沉默着坐到了一旁的座椅上去。
周氏到得母女二人跟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痛哭呢喃道:“阿嫂,奴家有罪,奴家有罪呀,伯鸾不在,奴家这身子又不争气,让那小孽障肆意妄为,害得你和宁儿险些被贼人所害。”
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干咳声,与哀嚎声交织在一起,看着委实可怜憔悴得紧,使得整个屋子的氛围都变得格外凝重。
齐氏急得上前去搀扶她,见她痛哭得这样悲切,想着她昨日又病倒了,实在不忍心她再如此伤神,连忙安慰道:“六娘,你快些起来,不必如此,我和宁儿都知道这件事情并非你的过错,府上遭此大难,你可不能再因此伤了身子。”
周氏被她劝说几句,反倒哭得越发的卖力了些,摆出一副病怏怏的姿态来,继续痛骂自己:“都是奴家教女无方,奴家该死呀,奴家本也想着好生责打那死丫头的,可昨晚就听说那小孽障受了惊吓,晕倒了过去,至今还未醒来,如今府上又是乱糟糟的,奴家心里慌乱入麻,只等着阿嫂回去帮衬着奴家料理家中事务呀。”
“香儿晕倒了?”,齐氏听着倍感焦虑:“府上眼下是何情形?”
周氏泪眼婆娑的道:“那群匪寇嗜血成性,杀了院里不少奴仆,又劫掠了马匹和银钱,若不是金吾卫赶来,奴家怕是今日就见不到阿嫂与宁儿了。”
如此痛彻心扉的哭诉了一番,她又擦拭了遍眼角,断断续续的抽泣着,继续道:“奴家过来时已吩咐下人在打扫修葺院子,听奴仆们说棠华院里被那群贼人洗劫了个干净,眼下府上正是拮据,还请阿嫂与宁儿先搬回去,一应供需,奴家再想办法重新添置进去。”
听着这话,齐氏不由得斜睨了眼一旁端坐着的苏宁儿,着实为难得紧。
如若不回去,苏伯鸾现下也不知到了何处,客居在赵家的邸舍里,终究不是个办法。
而且,凭着两家如今的关系,与赵家走得太亲近,也未免引起人猜忌。
可若是回去,那匪寇的来历还未查明,如果再出了这等事情,该如何去面对。
正犹疑着,赵元白却不声不响的走了进来。
见到周氏这妇人,他向来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直截了当的道:“周大娘子说是要接齐伯母与阿宁回去,这也未尝不可,总归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可你家那位苏二娘,不知周大娘子准备作何处理呀,她勾结匪徒意欲谋害至亲,这份罪名送入京兆府想来也很难从轻发落吧?”
“哎哟喂,三郎呀,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周氏见是赵元白进来,心里虽有些恐慌,可也不甘示弱,强作镇定与他分辨道:
“我家那小孽障对宁儿的确是有些怨愤,可她们姐妹间往常也时有磕绊,昨夜匪寇入府,来的竟有数十人之多,她小小年纪,哪能周全得了,近来庆王府对宁儿恩赏不少,这事府上众人皆知,那小孽障也只能出此下策,在匪寇面前,咱们这样的商贾人家只能拿钱消灾了。”
“哦,是吗?”,赵元白冷笑了声,意味深长的瞟了眼苏宁儿与齐氏:“可我怎么听说那些人是苏二娘串通的,要取宁儿性命?”
“胡说八道”,周氏哽咽着回道:“我那小孽障年龄尚小,整日被奴家关在院子里,上哪儿去结交这些伤天理的匪寇?”
随后,她又将目光转向齐氏与苏宁儿,诚惶诚恐的道:“阿嫂,宁儿,你们可别听这獠子胡诌,他救了你们母女,也搭救了咱们苏府,按理咱是要感激着他,可也不能由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胡诌呀。”
苏宁儿这时也缓缓站起身来,静静地注视着赵元白,冷言道:“阿妹昨夜的确是说了,那群贼人是受了贵人的指使,想来谋取宁儿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