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热闹依旧,大宋的内部问题暂时因为经济的繁荣而得到了缓解,但现在南北两派的科学院似乎是正面杠上了。
南派的科学院以金陵科学院为首,周围簇拥着铜陵、临安和洪城三大体系。
这一派系的工程方向基本上是农业、材料、弹道学、冶炼,虽然最早的定装子弹就诞生在铜陵兵工厂,但他们总体来说还是更偏向民生一些。
而北派科学院的代表是长安科学院,它下头又分成了延安工业、咸阳兵工厂和万年技术三个体系。
这个派系更多研究的是天文、地理、化学、电能等分支,虽然在民生方向差了好大一截,但其他方面那可是全面超越了把他们分流出来的金陵系。
虽然大家都说这些东西文无第一,但宋北云科学奖却只有一次,既然有竞争那必然是有对立,现在年关将至,南北两派合流在长安进行一年一度的评选,那场面可当真是热闹非凡。
往年其实这个宋北云科学奖是很好颁的,因为能够做出卓越贡献的人也就那么两三个,综合评比一下贡献带来的三个方面进步谁更突出谁就拿奖,这非常简单。
就比如去年和尚的粮食育种、杂交和筛查,前年的先进炼钢炉、大前年的定装子弹以及配套技术。
反正每年能被选出来的,基本都是无可争议的。但今年却不一样,南北两方突然之间就像被炮仗炸了的牛粪一样,遍地开花。
几乎是每个点都有新的成果出现,而这些成果甚至都不好比较社会影响和经济价值,就好像南方弄出了地球经纬度、北方就弄出了电能利用,南方弄出了船舶应用和航海后勤支援体系、北方就弄出了纺织深加工和兵种分化体系。
诸如此类的东西两边从质量上和数量上旗鼓相当,斗得如火如荼,奖励不奖励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各级单位都是不差钱的主,他们随便一个民用技术投放市场都是大笔进账。
但现在这个荣誉不能丢,死活高低不能丢,对这帮人来说,到这个阶段了就是为了一口气,一个脸面。大家都是了不得的人,谁比谁差那么一截呢?
“啧啧。”
宋北云将长安的信揉成一团扔进壁炉中,无奈的摇摇头,他现在真的没办法偏袒南北任何一方,因为那两边都是好样的,都很厉害。所以他只能又一次安详的坐在旁边喝起了茶,而他对面坐着的正是辽国的进步代表。
“宋先生,这次我们期望宋国能给予我们一定的支持。您知道,辽国这个阶段相比较宋国而言斗争经验更少,而且还缺乏一定的周旋能力,就如您说的那样虽然辽国和宋国的国情不同,宋国是自上而下的改革,而辽国是自下而上的革命,但我们同样不希望破坏国家本身,或者说能让革命对国家的伤害降到最低。”
进步代表很诚恳的在对宋北云说着:“我们已经跟宋国的新青年代表接洽过,但我们仍希望宋先生能对我们的事业有所支持。”
“那你打算如何?”
“我们的诉求并不多,只期望朝廷能给予我们这些庶人学子同等的机会,效仿宋国废除学官制,提高科举录取人数,减少经义推举人数,增设科学考试,重设晋升制度。”
宋北云听完后,兀自沉默了许久,喝了一大口茶再将茶杯放在桌上,这整个过程房间内只能听见炉火的噼啪声。
“宋先生,您是认为我们很难?”
“我先不回答你难或者不难。”宋北云扬起脸问道:“我问你,你们打算付出什么?”
“付出什么……”那个年轻人明显愣了片刻:“我们写了请愿书,还有我们打算去各大街道上张贴告国民书。”
宋北云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说的话:“商君列传记载:秦孝公卒,太子立。公子虔之徙告商君欲反,发人捕商君。秦惠王车裂商君以徇,曰:莫如商君反者!遂灭商君之家。我问你,商君可曾预料此果?”
“这……”
“他自然预料到了,不光他预料了,秦孝公也预料了。但为何最后还是这个下场呢?你口中所谓改革,不是夸夸其谈也并非逢场作戏,那是铁与血、风与雷,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再问你,你们打算付出什么?”
宋北云说完轻叩了桌面:“宋国变革,是以头抢地、是视死如归、是直面梦魇,是千千读书人万万屠狗辈心甘情愿赴死后的周旋,是万众的民心所向,是天下的滔滔洪流。我曾有幸与之并肩前行,当时我心中已经想好了百种死法。改革一旦失败,那些特权者的反扑会让你们身首异处,会让你们家破人亡,你们敢不敢?敢不敢用前程、用命运、用项上人头去赌一把?”
对面那人愣了,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在今日和宋北云详谈之前,他从来未曾想过一个诉求居然要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更没想过这本以为是动动嘴就可以办到的事,居然却是一场豪赌。
看到他的表情迷茫,宋北云心中明白了他的震惊。年轻人嘛,把世界想得过于美好和温柔了,他们天真的以为正确的事情就一定能够成功,以为心中理想的国度也必然是所有人的理想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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