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十五笑着抱拳上了马车,一抖缰绳,马车开动,他仍然不停地朝着领头汉子示以微笑!
领头汉子也笑着摆手,把“欢迎”的气氛做足!
车轮滚进城门洞的阴影,浓烈的生皮味混着酥油膻气砸入鼻端。拉车的马儿不禁打了个响鼻,蹄铁磕在凹坑处溅起水花——街心石洼积着褐黄的雨水。
青石路被千百条牦牛尾扫帚磨得光滑如镜,却仍盖不住缝隙里干涸的血渍。想来当年这里也发生过不知多少次激烈的战斗!据说唐朝时这里是大唐与吐蕃经常拉锯战的前沿!
凤九霄望向东边,只见土筑碉楼群斜刺里插向铅灰色的天幕,足有三丈多高,平顶晒台挂满了五彩经幡。
一个吐蕃妇人正将淋湿的毡毯铺晒上石墙,鲜红、靛蓝撞在土黄墙面上,泼辣辣碾碎了阴云。
一个缠黑头巾的羌人铁匠在楼下“锵锵”砸刀胚,赤焰映着门楣牦牛角上悬起的铜铃——每落一锤铃就惊颤轻响。
忽有驼铃惊街!
一队白帐商队从街角挤出,满载青盐的皮袋高耸如小山。领头骆驼金铃铛系在猩红璎珞上,驼峰间坐着裹翻毛皮袍的汉子,胸前挂拳头大九眼天珠。
马帮铜锣开道,后面却是三个囚徒踉跄被捆成一串,脖子勒着牛皮绳,破衣下翻卷鞭痕结了黑痂。
行人漠然让道,街边卖酥油茶的回鹘老妪头也不抬,铜勺叮当刮着陶罐。
“嘶!”钱老大猛勒缰绳。车前突然闯出个戴傩舞鬼面的羌人孩童,抱半截滴血羊腿蹿进巷口。巷里爆出几声犬吠,夹杂半句尖厉汉话咒骂:“挨千刀的狼崽子——”骂声尾音被呛辣胡麻油烟吞没。
风骤卷起街旁食肆土灶的烟火气,胡饼烤焦的糊香混着陈年马粪的酸腐,被湿冷雨意揉成一股浊流灌入肺腑。
沿河市集搭满松枝棚子,摊贩在泥泞里铺开狼皮、虫草、染茜草红的粗毛线。两个腰挎弯刀的吐蕃兵痞从盐摊拽起瘦汉商,撕开他毡帽夹层抖出几绺私茶。
茶末飘散间,汉商佝偻赔笑,吐蕃兵靴底碾过新摘紫苜蓿草,流出腥绿汁液像未熟的魂。
辣椒道:“还真挺热闹,啥人都有,啥事都有。”
袁紫珊道:“边陲重镇,商旅中心,人多是非也多。”
车辕轻震停下。眼前是座重檐板屋,窗棂糊着半透羊皮,门悬黑木牌刻汉隶金字“悦来客栈”,底下却有一行吐蕃小字被人用刀划花。估计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檐角铁马在朔风里叮当,竟压不过街南喇嘛庙飘来的法鼓声——咚咚咚,震得悬在驿马桩上一只风干猞猁头骨咔哒作响。
“喀嚓!”檐上忽摔下半片残瓦。
凤九霄抬手一拂袖,青石板上碎成齑粉的瓦片轻烟般旋开。
身后茶马铺子门口,裹狐裘的党项少女正拨弄火盆炭火。火光映亮她胸前垂挂的青铜野狼佩,也映出墙角蜷缩的冻毙流民——紫黑僵手还死死抓着一束枯黄麦穗。
在这里,天堂和地狱仿佛只隔一线。
凤九霄突然想起了那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那裹狐裘的党项少女,脖子上戴的青铜野狼佩,一看就价值连城,她眼前的火盆上正烤着牦牛肉,而她的对面墙角,却蜷缩着一个冻死的尸体!
这场景实在有些辣眼!
辣椒也看到了那个死人,“小姐,那人是不是死了?”
袁紫珊道:“是!”
“怎么人死了,也没人收尸?这要在咱们那,早有人报官处理了!”
“估计那人也是刚死,不然不可能任由尸体死在街上好几天没人管。”
“他这里的主官叫啥呀?小姐!”
“好像就叫城主,也叫大首领。”
忽听凤九霄道:“这里停吧,今晚就住悦来客栈!”
马车停下,众人纷纷下车。
凤九霄对辣椒说道:“这里比较特殊,这个廓州城,在吐蕃地位很高,是青唐吐蕃也就是唃厮啰吐蕃国的战略要地,统治架构融合了吐蕃传统和地方特色,这里的主官由唃厮啰国主直接任命,直接统属,地位比较高!”
曾咏道:“是吗?这不和你们皇城司一样吗,除了皇帝,谁的话也不好使。”
凤九霄道:“没错!根据皇城司的密报显示,这里有驻军,驻扎在喀日马武士营,主要是为了防范中原和西夏。另外,这里的喇嘛也能参政,对日常纠纷有裁决权。”
曾咏一皱眉,“什么?喇嘛裁决纠纷?这特么的也管得太宽了吧?”
凤九霄道:“这才哪到哪?你看那些朝圣者的虔诚态度,就知道这些喇嘛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有多么稳固!想扭转这种局面,除非有秦皇汉武那般雄才伟略的人物才能做到!”
“赵光义行吗?”
“他能不能拿回燕云十六州都还两说!”
常子衿道:“我觉得他不行!连契丹都打不下来,就别说这里了!山高路远的,行军到此至少累死一半!这里属高原地区,气候寒冷不说,这空气似乎也有些稀薄,一般人在这里连喘气都费劲,想统一吐蕃,还真如九霄所说,除非某个要比肩秦皇汉武那般的绝世人物才能扭转乾坤!到时候,四海归一,政令一统,取消这吃人的农奴制就不是空谈和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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