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沉默了一会儿，几度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巫师为民祈福，防灾消灾，常常会忙于占卜、预言、研究、试验、搜集古老预言的原材料，发明新的预言方法，从而一生没有时间嫁娶，膝下没有儿女。”
“但谁都可说是他的儿女。”
江秋没来得及听完，拔腿便走了。
她感觉枫的声音的声音越来越遥远，然而他所说的话，却就在耳边，越来越清晰。
……
江秋到达大巫师生前居住的宫殿时，恰好撞上从另一条道迎面而来的皇后。
皇后小碎步走的挺快，装束比上一次江秋见到她时更加正式和肃穆。
走近了甚至能看到她随着鬓角留下的晶莹的汗珠，像是急匆匆赶来的，匆忙中不失礼仪。
皇后微笑着对江秋点了点头，却也没等江秋回应，二人没有太多的交流，皇后就快步走进了宫殿中。
江秋紧随其后，走进宫门，屋门外已经站了一堆人，自动地排成行行列列。
江秋瞧着皇后匆忙进屋的背影，打量着屋外的大家，最后选择自觉地排到行行列列中。
大家都低垂着头，几乎没有人交谈，隐隐约约能听到屋内传来的压抑的哭声。
江秋跟着大家在外面低着头站了一会儿。
这一会儿的时间，说实话，她什么也没有想，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
这天是阴天，太阳完全被云层遮挡住。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皇帝身边的鹏程出来传报说：
“贵人们，陛下有请各位贵人进去送夏老先生最后一程。”
排在屋外的人们依次有序的进去了，江秋看着每个人出出入入，看着那从屋中飘出来的不断变换的捉摸不住的屡屡青烟。
这对于江秋来说是第一次的、新鲜的场景。
她时不时摇晃着脑袋，死亡的概念仿佛离她很远很远，像烟一样，虚无缥缈。
终于轮到她了，她木讷地模仿别人，别人走路的姿势，别人走过的路线，生硬地走进屋中。
夏老先生的棺木摆在屋内大堂中央，不见皇帝和皇后的影子，隐约能见帘子那边有人，皇帝皇后等人应当坐在内堂之中。
旁边有人递香，江秋接过来，已经烧掉的香灰掉下来，掉到她手上。
一定是烫伤了，因为旁边递香的小厮惊呼一声。
“贵人，没事吧？快，快去拿干净冰水来。”
江秋眼睛直直盯着那棺木，那棺木自然还未盖上。
她似乎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
她跪下，双手捧香深深拜了几拜。
这个她会，留香婆婆走的时候……他们，他们也是这样拜婆婆的。
她站起身来的那几步，顺势站的离棺木近了点。
看清棺木里的人脸后，她的表情看不出没有什么变化。
小厮让人把冰水端来了，叫了几声江秋，江秋都不答应。
或者是急的，又或者是满是香火的堂上太热，小厮直拿袖子擦汗。
这，小厮奇了。人没有生命体征后脸会灰扑扑的，透青发霉，老者的脸布满皱纹则更可怕一层，其他人不小心看到一眼就忙转移视线，这，这人怎么盯着看啊？
是他。
他的脸蛋两颊微微凹陷进去，印堂发黑，像是生前也因为病痛受了一番折磨。
江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一开始周围还蛮安静，后来有人跟她说话，她还听到了音乐声，时不时就有人碰一下她，她呆呆地去看是谁，“啊，郑炎。”
说完这一句她又回到自己的世界，那个世界不受任何人干扰，她好似灵魂出窍一般。
……
郑炎此时正坐在厨房中，将他大哥江秋的灵魂出窍状态学了个十足十。
“我早跟你说了，他不是普通人。”身体中有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道。
郑炎回过神来，打开从小孔里嘶嘶往外冒着蒸汽的瓷煲盖，他一边拿起旁边的汤勺，准备搅动一下煲里的东西，“我也早跟你说了。我不在乎。”
郑炎在煮绿豆莲子糖水，这糖水清热解暑，江秋爱喝，每次总要喝三大碗，碗底都能舔的干干净净。
尤其热的吃不下饭时，没错，江秋也会有吃不下饭的时候，主要是郑炎的厨艺还有待提高。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尤其宠爱绿豆莲子糖水。
希望这煲糖水能让江秋清醒一点。
郑炎就是从这个出发点出发，夜深了还在厨房忙活的。
他做了简单的晚膳，江秋不吃，他也吃不下多少，都在旁边摆着。
“你就没想过让他帮你复仇？”虎的声音在他胸腔中响起，掷地有声。
郑炎搅和锅中糖水的动作微微一滞。
“有人。”他还未回答，虎提醒道。
郑炎反应很快，他抬起头，是亦守赐。
他就站在厨房门边，见郑炎发现他了，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现在是隐身状态，只有郑炎能看见他。
因为……
江秋呆的那间屋子，屋顶上有人。
守赐轩的小竹林也藏得有人。
守赐轩外的那棵大树上也埋伏着人。
郑炎微微点头表示会意，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声，“亦大人。”
他向来重视恩仇，亦守赐派人去天上云府中救了他，给了他和江秋一个家，叫声大人不过分。
“他就是在我睡着时候帮了你们那小子吧？”虎又问。
按郑炎平常的反应，他现在应该让亦守赐赶紧去看看江秋。可他很有些心烦意乱，一时既没有和易瀚磊交谈的欲望，也不想回应虎的话，只专注地搅拌搅拌。
其实他本来想让虎闭嘴，但亦守赐既然在场，他便忍住了。
厨房里只点了一支蜡烛，昏黄温暖的烛光散漫了整间不大的屋子，人和物品的影子在墙上相互摇曳着，不仔细看根本分不出是人是物。
易瀚磊瞥一眼橱柜上摊开的书本，那是他给江秋送来的有关的烹饪食谱，结果现在很显然是江秋她自己不看，而且还丢给郑炎。
绿豆莲子糖水在搅拌下逐渐变的粘稠，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