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象征着宏伟繁华的雕梁画栋,商铺摊位,几近全都葬身火海,成一片尸骸遍野恶鬼满地的恐怖领域。
四处都是哀号声和惨叫声,还有妇女儿童的尖叫啼哭声。
被狂人逼迫得无路可逃的百姓,只能聚在一个逼仄的角落里无助地哭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悲伤、恐惧与绝望,在这座城里肆无忌惮地蔓延着。
他们找到装炉灰的袋子时,里面的粉末已然散尽。
一头因吸入炉灰而发狂的麋鹿正龇牙咧嘴朝葛天舒冲来。
他没有动,是文宣眼疾手快,用剑把它砍成了两半。
看着它没了意识,还在挣扎着的身体,他的神情跟城中百姓一样的悲伤绝望。
“是没希望了吗?”
他握紧手中空荡荡的布袋,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滴入蓬松土壤里迅速化开消失。
落河城太守是个年轻的官二代,从京都派到这里任职也不过半年。
本想着在这里待上一两年,积攒些经验再让自家老爹在朝中斡旋斡旋,就能调回繁华的都城。
没想城中竟发生这种事。
他想弃城逃跑,却在途中被狂人咬伤也成了一个狂人。
如今整座城唯一活着的军官,也只剩那天晚上下令封城的守城大将温远了。
温远是土生土长的落河城人,他的先祖是逃难至此的难民,幸得药王大显神通,伸出援手才有了后来的他。
温家对药王的忠诚自始自终都是如一的。
他身穿铁甲,手握冷枪坚定地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下蜂拥而至的百姓和紧跟其后的狂人。
剩下将士不到一千。
持续斩杀了三天三夜狂人的他们,早已疲惫不堪,就连握枪的手都在颤抖。
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百姓和狂人之间,筑成一道防护墙,将神智正常的百姓保护在身后,尽最大努力砍杀追赶而来的狂人。
可随着将士们一个个倒下发狂,保护圈也越来越小,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能撑多久。
绝望的百姓跪了下来,将头磕得砰砰响。
他们似乎忘记了疼痛,任由额头上的血混合着眼泪从脸上滑落。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祈求他们的神明,求他救救他们,放过那些无辜的人。
所以,他们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场灾难他们的神都陪他们度过了,这次怎么就不灵了。
葛天舒也想救他们,可他实在无能为力。
他是神,可他不是万能的神。
他能治好很多疑难杂症,能达到人类医学史巅峰,却达不到苍生万物的巅峰。
“师父……”
蓼生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葛天舒哭,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的眼泪滑落得那么安静,悄无声息。
“这是上苍对我的惩罚……”葛天舒呢喃着。
昔日香火缭绕的药王神殿,巨大的药王神像上,黑白分明的瞳仁中两行殷红血泪缓缓滑落,滴落到神龛上,溅入被狂人撕咬的信徒眼里。
一滴两滴,三滴四滴……无穷无止。
他们的神灵落泪了。
“忠义将军。”
葛天舒在落河城上空布下结界,朝文宣涩然苦笑,声音哽咽道:“我能求您帮个忙吗?”
“您说。”文宣拧紧眉头,神情肃穆。
“帮我守住这结界,等我回来。”葛天舒满目哀伤地看着他。
这样的眼神,换谁都不忍心拒绝。
文宣点头,“好,我尽力。”
葛天舒带着蓼生回了天界药王殿,把关着虫王的药壶取了出来,交到蓼生手中,眼泪却止不住扑簌簌往下落,打到他手背上,也打到蓼生的手背上。
“生儿,”他哽咽道:“为师对不住你。是为师的错,却害了你。答应师父,有生之年,永远不要让里面的东西现世,可以么?”
蓼生从未见过葛天舒这样不顾形象地哭过。
他一生都沉浸在自己的医学研究中,如痴如醉,就是当年妻子钱氏病逝,他都没哭,只是神色平静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说了句:“辛苦你了。”
那年蓼生十岁,他抱着小师弟肉肉站在葛天舒身后,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在钱氏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后,转身离开。
此后便是没日没夜地沉浸在医书典籍里,再也没提过关于钱氏的一个字,甚至连她的坟都没再踏足过,仿佛世间从未有过此人存在一般。
那时他还小,不懂什么叫爱,只觉这样的师父太过无情。
后来长大,有了自己喜欢的姑娘,蓼生才知,有一个词叫大悲无泪。
再往后,他又学到了一个话,男人流出来的泪,不是泪,是血!
师徒两的性格很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再大的痛苦,只要自己能承受,都不会麻烦外界半分。
只会对熟人热情,在外人眼里,他们永远是一副冷冰冰高高在上的样子。
其实他们的心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温热柔软,这一点紫璟是最清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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