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驿三十里一换马,往来洛阳、扶风不过一个昼夜。
嘉德殿里,当蹇硕再次朗读董卓上疏,却早已两腿发软。
“臣既无老谋,又无壮事,天恩误加,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弥久,恋臣畜养之恩,为臣效一旦之命。臣请将之北州,效力边垂。”
那董卓当何等大胆,方敢累次三番违抗圣命?
然而,刘宏太虚弱了,朱砂的慢性中毒,影响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状况。比口腔溢血、溃烂,腹部的灼烧更致命的是他的神智也愈发模糊,继而影响了他的判断力。
见天子一反常态,只有气无力的朝自己摆手。蹇硕满脸的不可思议,心道:陛下这是何意?难道是允了?
然他虽晓得天子说一不二,却更晓得此事的轻重厉害,忠诚让他鼓起勇气,于是又欲谏言,道:“陛下……”
“滚!”
刘宏终究没给他说完的机会,突然的暴怒,让不得不垂手退去。
…………
右扶风,天子的决议,让董卓大喜过望。然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愁。
“大人!”
皇甫嵩闻言,放下手中《左传》,打量一眼从子皇甫郦,这才问道:“深夜来吾军帐,郦儿所谓何事?”
“大人,郦有一事,今日不吐不快。”
“何事?不妨说来听听。”
“郦,请大人诛杀董卓!”
皇甫嵩吃惊道:“郦儿何出此言?”
却闻皇甫郦道:“本朝失政,天下倒悬,能安危定倾者,唯大人与董卓耳。今怨隙已结,当不俱存,此其一也。”
皇甫郦言罢,偷瞥一眼自家叔父,见其脸色如常,只侧耳倾听,于是又道:“那董卓被诏委兵,而上书自请,此逆命也。又以京师昏乱,踌躇不进,此怀奸也。此逆命怀奸之辈,当早诛之,以免养虎为患。此其二也。”
听到此处,皇甫嵩不禁凝眉深思。
皇甫郦见状,又道:“且其凶戾无亲,将士不附。大人今为元帅,杖国威以讨之,上显忠义,下除凶害,此桓文之事也。还望大人定夺。”
军帐之中,烛光摇曳,落针可闻,皇甫郦屏气凝神,静待回应。
待良久,皇甫嵩这才道:“专命虽罪,专诛亦有责也。”说罢,他指着案上《左传》又言道:“书曰:禀命则不威,专命则不孝。不若显奏其事,由朝廷定夺?”
…………
刘宏的状态时好时坏,好在今日还算不错。然也正因如此,旦见皇甫嵩疏奏,方才发现自己前番乱命,不由得勃然大怒,将竹简猛掷地上,喝道:“那董仲颍当欲如何?蹇硕!传朕旨意,命其速委兵与皇甫嵩,往并州赴任。不若,以谋反论处!”
蹇硕闻言,脸上稍露喜色,道一声喏,便要退去。
却闻刘宏又道:“慢着,朕问你,叔兴,可有消息?”
蹇硕喜道:“前番羊校尉上疏,汝南已定,想必此刻已在回京路上!”
刘宏露出今日来不常见的笑脸,道:“朕这好女婿,果然不负朕望。蹇硕,待叔兴回京,即刻召其进宫见朕!”
“唉,唉,奴婢理会得。”
…………
右扶风,董卓军中。
却闻董卓怒喝道:“皇甫嵩小儿,暗箭伤人,某誓与其不两立!”
身旁胡轸旦见诏书,已知前因,问到:“明公,为今之计,我等该当如何?”
“哼,还能如何?速点五千精兵,随某赴河东!”
胡轸晓得董卓暴虐,然其终究不过武人,没甚眼力,不合时宜问到:“皇甫嵩那边?”
果然,董卓闻皇甫嵩三字,当即复又暴怒,一脚将胡轸蹬翻,道:“废话,某若见他定要刀剑相向,叫他自便就是,快滚!”
…………
历史兜兜转转,终究回到原点。看着各处侦侯送来的消息,羊安一笑置之。
毕岚入狱是他一手安排的。他不指望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便能讨要得宦官。毕竟使用阉人也是皇权的象征,何况是官位犹显的中常侍。
当然置之死地也有凶险之处,一招不慎,便能当真要了毕岚小命。好在他运气不错,陈儁时机把握的刚好。
至于董卓带兵赴河东,后世诟病良多。羊安却觉合情合理。首先,以如今并州乱局,朝廷以董卓替代丁原,多少是希翼其有所作为,如此一来带五千兵马赴任,一如先前孙坚、丁原带兵赴任,当是获得朝廷默认、首肯的。
其次,并州北有十万屠各部领衔的南匈奴与鲜卑勾连;南有十数万白波军与南匈奴单于於扶罗作乱;东有数十万张燕黑山军若即若离,暧昧不清。指望朝廷唯一实际保有的上党一郡,十来万人口有所作为是不切实际的。
况河东与河内相衔,皆北靠并州,南临河南,两者地理几无二致。若董卓驻河东有罪,当初丁原驻河内又当如何?
羊安是不晓得董卓是不是此刻当真有不臣之心。但他却晓得除却白波、南匈奴、黑山,如今董卓的东侧的河内郡,骑都尉丁原在此经营一岁;南面的洛阳有四、五万朝廷禁军;西南面还有扶风的皇甫嵩、京兆的盖勋四、五万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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