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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鸡---喽---嗬----,买---小鸡---喽----!崔屯的---小鸡---嗷---嚎!”我和秃子兄弟一起吆喝着。

秃子兄弟比我喊得好听多了。他的吆喝声,悠长又悦耳,简单的几个音符,却被他喊得七拐八弯十六绕,有缓有急,起承转合,收放自如。那欢快的声音,扯得满村的天空,房顶,树上,泥墙缝里都是,温润润的,暖洋洋的,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卖鸡人在张罗生意,还是歌唱家在吟唱。这声音,绕着村巷,溜着墙根,顺着门缝,就钻进了人的耳朵,听着就是一个舒服哇。这声音,就像一根无形的,有力的,细细的线,把人们从家里,牵出来。白发苍苍,走路颤颤微微的老太太,爱喊爱叫的中年妇女,叽叽喳喳的小媳妇儿,前脚后脚地开了大门,纷纷朝着我们聚拢过来,围住了我们的鸡笼子。这鸡笼子一层叠着一层,像蒸馒头的笼屉,在外面罩着花花绿绿的薄被子。我们支好车子,小心翼翼地揭开盖,露出最上面的一层来,小鸡满满地挤在鸡笼里,像一堆挤在一起的,各色各样的绒毛球,黄的,白的,粉的,绿的,黑的,乱蹦。嫩黄的,尖尖的小嘴,发出细细的唧唧声,叫得人心里软软的,暖暖的,痒痒的。

人们开始挑小鸡。买鸡的庄稼人把最活泼的鸡,一只只,挑出来,放在自己的竹篮里。一个老太太,没有带竹篮,干脆扯起衣襟,把中意的小鸡,放进衣襟里。小孩子看着稀奇,咧嘴乐了,呼着叫着,伸出光不溜秋的小脑袋,从大人的胳扎窝下,卡巴裆里,钻进来,挤到最里面,扯着鸡筐,伸出小手,就摸小鸡。秃子兄弟用胳膊挡着他们,说:娃呀,别乱摸,小孩子手热,热手一摸,小鸡会生出干巴腚!干巴腚不好拉屎,小鸡会憋死。孩子们就只能仰起脸,大眼瞪小眼,小手一抖抖的,不知道往哪儿放。又一个老太太大声地叫:兄弟,你内行,帮俺挑小母鸡。秃子兄弟就摆手,抿着嘴笑:俺也不会挑,分不清是公的还是母的。自己挑吧。俺的鸡,都水灵,都光亮,都柔顺,都欢实,都容易养活呀。

在附近的村庄里,有人选好,直接拿着走,说:俺佘,不给钱,三个月后给钱。15只,你记着吧。秃子兄弟憨憨地说:记什么账,你记着就是。秃子兄弟这么说,但还是从怀里抽出一个小本本,记上。两个月之后,我和秃子兄弟重新回到这个村子,只带着那个笔记本。笔记本写着“王庄,小李,15只,村南大井旁东头.....”这样的话。

秃子站在门外大声喊:“家里有人吗?收钱的。你家小鸡养成了几只?”

“买了15只,最后活了9只。”

“哦,三九二十七,你给我两块七。”

“好,俺给钱。”

给了钱,他还给我们端水,递烟。又拉着秃子兄弟的手:兄弟,吃了饭再走吧。俺家的窝窝头放了豆面,香呀。

秃子兄弟说:大嫂,下次来,再吃你的饭,再吃你的窝窝头,俺还得到下一家去收钱哩。

这纯朴的民风和信任,是这个年代中国的特产。

这以后,村里人都和秃子兄弟学会了卖小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