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预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他正当而立之年,功业心自然很强,青史留名之类的事对他诱惑力太大了。
立德、立功、立言,这是士人的永恒追求。
改造一代士风,重振儒门,这已经不是立功,而是太上有德了。
“陛下所言甚是,臣当尽绵薄之力,以襄大业。”
曹芳笑了。“元凯,我知道,你多年研习兵书战策,一心想成为名将。可是战场上百战百胜,终究只是小道。纵使勇如项羽,也难逃覆灭。上兵伐谋,强国富民才是不败的底气。”
他轻轻一声叹息。“舍本求末,以斩首为功,岂是智者所为?”
杜预有些脸红,拱手说道:“陛下教诲的是,臣当铭于石砚,时时奉读。”
曹芳摆摆手,示意杜预放松一些。
身边这么多人,他最亲近的就是杜预和张华。只是杜预潜心学术,难得见驾。张华最近又被安排出去调研,不久也将外放。他平时想找个人说话,都没有合适的对象。
今天杜预难得求见,就多聊一会儿。
他问了问齐长公主曹洋的情况。
虽说名义上是姐弟,但曹洋和他并不太亲。以前如此,现在还是一样。曹洋天生就是一副冷性子,对谁都保持距离。
曹芳自己倒也罢了,只是担心杜预。
如果夫妻感情不好的话,赐婚就起不到应有的作用,反而会产生芥蒂。
提起曹洋,杜预果然轻松了许多。
与曹芳担心的相反,他非常喜欢曹洋的性格。他平时喜欢看书,不喜欢有人打扰他。曹洋的性子冷,反而中他的意。
况且曹洋虽然话少,心思却缜密,该她做的事,她都能做得很好,根本不需要杜预操心。
杜恕经常有家书来,也对曹洋非常满意。
唯一的遗憾就是杜预经常随驾出征,在家的时间有限,所以曹洋一直没能怀孕。
曹芳听完,忍俊不禁。“看来司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抱孙子了。元凯,你要努力啊。”
他想了想,又道:“在蒲子挑个合适的地方,建个别院,将长公主接来小住吧。这里有山有水,牛羊也多,能喝上新鲜的牛奶、羊奶,对身体有好处。我那姊姊啊,身体太单薄了。”
杜预也笑了。
曹洋在宫里待了十多年,一直不受人待见,照料不周,身体的确不太好。
围绕着曹洋,两人说了不少家长里短,气氛融洽。
——
中途休息的时候,杜预下了车,回自己的营地去。
他和曹芳说话的时候,车外已经有不少人等着天子接见。
刚走出天子的视线,耳边便传来钟会的声音。
“元凯留步。”
杜预停住,转身看向钟会,拱手见礼。
他和钟会算是通家之好,他的祖父杜畿和钟会的父亲钟繇当年多有往来,算得上至交。如今两人又都是天子器重的青年才俊,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还算不错。
虽然他对钟会要分家的事并不赞成。
“天子为你解惑了吗?”钟会走到杜预身边,轻声说道。
杜预摇摇头,将曹芳关心光波的答案说了一遍。
钟会颇感意外,沉吟了片刻,没有再说什么。与杜预闲聊了几句后,就拱手告别。
看着杜预的背影,钟会眼神闪烁。
杜预出面请教,天子不太可能隐瞒,所以他说的大概率是真的。
天子机缘巧合,知道了光一些特征,但他却不明白光究竟是如何传播的。
天子的确比一般人了解得更多,但,多得有限,并非遥不可及。
他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钟会回到休息的地方,将刚刚问询的结果告知正在等候的何晏。
何晏也有些失望,轻拍膝盖,仰头看天。“士季,这可比才性之论还要麻烦啊。”
钟会却有些不以为然。“不然,才性关于人,岂是死物可比?”
何晏瞥了他一眼,轻笑道:“你听天子论过才性吗?”
钟会微怔。
他在天子身边多时,还真没听天子讨论过才性之类的话题。
天子一直说要提倡玄学,以纠经学之弊。现在看来,他说的玄学或许与自己以为的玄学并不是一回事,否则不应该对才性这么典型的玄学话题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想了想。“莫不是天子以为才性之论过于玄远,难有定论,所以存而不论?”
何晏轻轻点头。“倒也不是不可能。天子有太祖之风,重根本而轻枝末,对这些问题不感兴趣也是可以理解的事。可是这光还是万物之一,未到玄妙之境。天子也存而不论,却有些意外。”
钟会没有再答。
他们最近都被新发现的光学现象迷住了,时常坐在一起讨论,希望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何晏说得对,这光学再有趣,毕竟还是物,不是道。
“司徒要来了,你知道吗?”钟会岔开了话题。
“司徒来做甚?”何晏不解。
“我哪里知道。”钟会嘿嘿一笑。“八九月间,正是秋收之后最忙的时候,他从洛阳赶来,恐怕是有要事。你和司徒熟,何不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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