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城内的血腥清算还在继续,而城头,另一场仪式已然准备就绪。
就在金光门城楼左侧一段较为宽阔、视野极佳的城墙上,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已然矗立。台高三丈,饰以玄色幔帐,肃杀之气弥漫。
一队队身着明光铠、手持长戟的骁果卫精锐,押解着数百名身穿囚服、披枷带锁的犯人,沿着马道,缓缓登上城墙,将他们按倒在行刑区。
这些囚犯,个个面色惨白,眼神绝望,许多人早已瘫软如泥,需要军士拖拽方能行走。
他们,正是从江都千里押解而至的宇文弑君逆党!
从司马德戡、裴虔通、元礼、马文举、令狐行达等直接动手或关键策划者,到赵行枢、孟秉、牛方裕、薛世良等一众从犯,共计一百八十四人,悉数在此!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押在最后的三个人所吸引。
他们带着最沉重的枷锁,铁链缠绕,由灰影中的高手亲自看管,每一步都走得踉跄,却依旧能看出往日养尊处优的痕迹。
正是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宇文士及三兄弟!他们面色灰败,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与传说中在押解途中“暴毙”的流言截然不同——他们被严密看守,活得好好的,只为等待这最终的审判!
他们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城上城下无数道目光。
杨广,在内侍的搀扶下,转过身,面向高台。
当他看到那三个熟悉的身影,尤其是宇文士及时,深陷的眼窝中爆发出比之前更加浓烈的怨毒和一种被至亲背叛的刻骨痛楚。
“好……好……都来了……都来了……”
他喃喃着,枯瘦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散架。
杨子灿示意了一下。
大理寺卿郑善果手持那卷明黄绢帛,再次走到高台前沿,运足中气,朗声宣读那篇经过修订、诅咒更为狠厉的祭天文。
那声音,经由百人大嗓子同传宫人的巨嘴,清晰地传遍四方:
“大隋皇帝敕曰:
朕承天命,抚育万方,宵衣旰食,励精图治,冀臻至化。然自大业以来,奸宄迭兴,干戈弗戢,朕德凉薄,致罹寇攘。然国法昭昭,天理荡荡,叛君弑父,人神共愤,天地不容!
夫宇文者,本出寒微,荷国厚恩,位列台鼎,一门朱紫。化及、智及、士及,豺狼其心,虺蜴为性。不思报效,反挟宿憾;不念君亲,唯逞私欲。当朕南巡,委以心膂,托以禁兵。岂期包藏祸心,潜图不轨,勾结宵小,煽惑军士。
司马德戡,凶狡庸才,首倡乱逆;裴虔通、元礼,犬彘之徒,职司锁钥,竟启豺狼;马文举、令狐行达,枭獍之属,敢行弑逆,手刃君父!赵行枢、孟秉之徒,附逆为奸,助纣为虐。尔等或主谋于暗室,或操戈于宫闱,或缢君于帷幄,或夺玺于殿廷。江都之夜,血溅宫闱,冤结苍穹!
朕每思之,痛彻心髓!尔等之罪,上干天怒,下悖人伦,四海之所共弃,九庙之所不容!昔白起坑卒,终遭杜邮之诛;王莽篡汉,卒受渐台之戮。天网恢恢,孽报斯至!
今擒获元恶,槛送西京。特于大兴城头,告祭昊天上帝、皇祖英灵,并晓谕天下:凡叛国弑君者,视此下场!
至于元凶巨恶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宇文士及,枭獍其行,虺蜴为心。身受国恩,位极人臣,驸马之亲,肺腑之托。然不思报效,反纵贪残;不恤君父,唯谋逆节。主勾连于暗室,祸肇始于萧墙;弑君父于宫帷,倾社稷于一旦。江都之变,神人共愤;宫阙染血,天地同悲!
朕念此滔天之罪,非寻常刑典可裁。昔蚩尤悖逆,黄帝磩其躯;董卓凶横,蔡邕斫其趾。今依古制,参以严科,特判如下:
司马德戡、裴虔通、元礼、马文举、令狐行达等一百八十四从犯,即刻腰斩于市,传首三军;其妻孥没官,亲族流徙,遇赦不原!
而元凶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宇文士及,罪逾桀纣,恶贯寰宇。着即缚于铜柱,剖其腹,刳其肠,沃以膏油,燃为巨烛,号曰‘天灯’!朕要亲睹,三盏人炬,焚于城堞,以告皇天!待其骸灭,复收余骸,杵臼成粉,混其父述之朽骨,扬灰于圊溷,使永堕污淖,万劫不复!
宇文士及,朕之甥婿,负恩尤甚。特许尔目见兄弟先焚,身历炽焰徐燃,俾知背弃肺腑之报!
司马德戡、裴虔通、元礼、马文举、令狐行达、赵行枢、孟秉、牛方裕、薛世良、张恺、许弘仁、令狐德棻、元敏、于弘达、唐奉义、魏氏、封德彝、宇文承基、宇文承趾、冯普乐……等一百八十七犯,即刻腰斩,弃市三日!其子女亲眷,没为官奴,流徙万里!其三族亲眷,或实边西海,或发配交趾,或远谪夷州、崖州,永世不得归!
凡我臣民,当鉴斯刑:叛君弑父者,虽亲必戮;负恩忘义者,虽贵必诛!
皇天后土,实鉴朕心!
檄布四方,咸使闻知!
大业十三年冬十一月朔 皇帝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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