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湛若水体内余毒俱已清解,云未杳才敢放心为他取下生死针。湛若水慢慢睁开眼来。这两年多的时日于他而言,似乎只是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梦而已。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他的昨夜。昨夜,他为了云未杳,差点杀了弄氏十一大高手,无奈临到终了,竟下不去狠手,便只得挑断了他们的手筋脚筋。也因着这一战,他几乎便要毒发身亡,是孟飞与封五将他带回了阆山,逼得云未杳提前下了生死针。
下生死针前,他的眼前只有云未杳,如今睁开眼,依然是云未杳。她的眼眸,依然清寒。她的笑,依然是那样的宁静与安详。湛若水出神地看了许久才道:“谁家的姑娘,这么美!”
云未杳本笑意盈盈,听罢尖尖的眉头直是竖了起来,颇有些着恼。封五哈哈笑道:“恭喜相公,这回可是真好了。”湛若水这才看到封五诸人,遂起身一一谢过众人,看到秦用颇有些意外,却也谢道:“辛苦了!”
孟飞有些哽咽,在漆黑的脸上抹着热泪,湛若水拍拍他的肩道:“我不是好好的么!”孟飞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点头。湛若水看三娘在场,更是慎重谢了,三娘笑指着云未杳道:“你不用谢我,单只看看她,便知道这些年有多不容易。”
湛若水回过头来,深深注视着云未杳,云未杳亦柔柔地看着他。封五看在眼里,悄悄拉走了众人,留他二人独处。湛若水轻轻道:“下生死针前,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再醒来见到妹妹,如今终于好了了,又能看到妹妹了。”
云未杳轻轻叹道:“再不醒来,你的妹妹可就老了。”
湛若水轻轻拉过云未杳,细细地审视着,皱着眉道:“妹妹瘦了好多!”
云未杳叹道:“湛郎风采依旧,只是我……却老了。”
湛若水道:“妹妹不老。妹妹便是老了,我也爱看。”看着云未杳消瘦的面庞道:“这三年,你一定过得不容易,是我拖累你了。我欠妹妹的,欠了好多。”
云未杳道:“哪来甚么欠或不欠。你我彼此,原不曾相欠。”
“不曾相欠?”湛若水喃喃说着,将她轻轻拥入怀中,道:“不曾相欠。”他柔柔地笑着,眼眶却湿润了。
因着湛若水醒来,三娘做了好大桌子菜庆贺,偏云未杳只许他吃些清淡粥品。湛若水虽不甘心,却只能乖乖听她吩咐,封五诸人只是暗笑在心。席间,湛若水才知所费未及三年,他深知众人不易,便要详听经过,孟飞与封五张口便要说,云未杳淡淡道:“都过去了,你醒来便好。”封五与孟飞互看一眼,便知云未杳不肯多说让湛若水担心,便都止口不言。湛若水岂有不明之理,便也不再多问。
湛若水醒来之后没有多久,阆山又下了场大雪,云未杳让孟飞诸人轮候在洗髓窟前等帝台浆,却再未渗出半点。云未杳终是不肯死心,只是又下了几场大雪,依然守不到帝台浆,她这才作罢。湛若水看她为候帝台浆操碎了心,笑道:“你说接到帝台浆那日正是冬至,许是须得冬至日下雪方可。”
云未杳叹道:“阆山虽也下雪,只是若限了在冬至,便就少之又少。我这二十多年来,每年冬至之前便已进京,究竟是不是冬至才有帝台浆,却也说不清。”
湛若水笑道:“是与不是,多候两年不就分明了?左右都在你家,也不急在一时。”
云未杳也笑道:“言之有理。”
湛若水看云未杳安下心来,也松快了许多。他拨了拨笼中炭火,火光又亮了亮,映得云未杳的脸越发动人。自他清醒过来,且又有三娘悉心照料,云未杳的身子也恢复得极快,脸上气血丰盈,甚是光彩照人。湛若水看得痴了,云未杳懒洋洋地窝在榻上,敛眉低笑道:“你都看好半晌了,还没看够么?”
湛若水低声笑着,道:“看尽一生都不够,何况老天欠了我两年多。”
云未杳笑道:“你可不要抱怨,帝台浆、冰破果、凤凰髓,哪一样不是老天眷顾着。”湛若水早从孟飞、封五处得知了这两年多发生的事,既为众人情义动容,也深为云未杳之情而深深感动,感动之中,且又有几分怜惜,几分愧疚。
湛若水正色道:“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妹妹为我受苦。”云未杳微微垂下头去,只是笑而不语。她与湛若水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这漫漫长长的一生,总有坷绊,又怎会不受苦?阆山之中,他们与世无争,她却知道此处无法久留湛若水。一旦离了阆山,外间究竟有怎样的烦忧,她并不知道。只是,无论受不受苦,她都愿意与他相伴相随走完这一生。她不会将这心底所想说与湛若水,去惹他无端烦扰。何况,便是吃苦,她也甘之如饴,正如她之前所说,不论如何付出,她并不会觉得湛若水对她有所亏欠。如今,她只不过盼着这日子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云未杳不说话,湛若水也不开口。察觉到他长久的沉默,云未杳略略有些诧异,道:“在想什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