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子洲笑了一声道,“别听她怎么说的,你得看她怎么做的。她为你付出了多少,你自己最知道了,不要去欺骗自己的内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纪子洲的神情很缥缈。
纪修远以前也不时看到父亲这样的神情。
他问,“爸,你有没有欺骗过自己的内心?”
纪子洲挑眉,回头望了他一眼,只是淡淡地,扯了扯嘴角,然后继续回身,拾级而上。
纪修远问,“爸,你会想我妈妈么?”
纪子洲叹了口气道,“其实那场车祸,对大家都是个解脱。”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让纪修远看不透。
他问纪子洲,“为什么?”
纪子洲想,因为贺沁折磨了他小半生,也折磨了她自己大半辈子,那样的人生,其实并没有什么快乐可言,只有无尽的,填不满的欲望,和对现实的永不满足,其实大家都是可怜人。
纪子洲说,“你妈妈从小没有人爱,她也可怜。”
纪修远问,“外公外婆不爱妈妈么?”
纪子洲道,“你妈妈小时候是你太外婆带大的,你外公外婆工作都很忙,基本上只是给钱而已。所以我想啊,不能重蹈覆辙,对孩子来说, 父母的陪伴和爱才是最重要的。只是这么多年,我做得也不够, 总是忙着工作,对你的陪伴太少。”
有时候他也会后悔,对纪修远过度保护,让他单纯得不谙世事。
但后来也想通了,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有他自己的人生路途要走,即便想将红毯为他一路铺就,终究,也有尽头。
自己早晚是要走在他前面的,未来终究是他的,自己想再多,也是无用。
纪修远说,“爸,你对我已经很好很好了,我一直觉得,是我不够好。”
纪子洲笑道,“怎么会呢?”
纪修远道,“因为我,你没有自己的生活,我很愧疚,我一直希望能有人陪伴你。”
纪子洲说,“人生是孤独的,未必一定要有人陪,坦白说,到了我这样的位置,要找个愿意陪我的人,实在是太过简单的一件事,比如你那个小女友,如果我真的同意,她一定能成为你的后妈。”
纪修远不语。
纪子洲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傻孩子,你爸我这样的,想要人陪还会没有吗?随便暗示两句,自然有老板把女人打包送上。到我办公室来脱衣服的,真的也不少啊。”
纪修远看向自己的父亲问,“可那些都不是爱情吧?”
纪子洲道,“成年人很难去相信爱情,毕竟那是太过虚无缥缈的东西了。在位置上,谁都愿意陪伴你,等离开了那个位置,只有家人才会互相陪伴。”
纪修远低垂着头,爬了几级台阶说,“父亲,我也希望你有一个愿意陪伴你的家人。”
纪子洲又爬了几级台阶道,“都这年纪了,对人的信任只会更加稀少,哪儿还会对人性抱有幻想呢?所以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人生伴侣的选择,真的很重要。因为越往后,人越现实,也越难信任。你知道银发相亲角吗?”
纪修远意外问,“爸,你不会去过吧?”
纪子洲笑着摇头道,“傻儿子,怎么可能呢?前阵子刚打掉了三个,现在这种银发相亲人群变成诈骗团伙的主攻目标了。无非是针对老年人害怕衰老和孤独,想要人陪伴的心理,好几个老头老太,都被骗了几百万甚至上千万。”
纪修远陪着纪子洲拾级而上,他说,“爸,我觉得自己实在太嫩了。”
纪子洲说,“急什么呢,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什么都看透了,那也没意思了。”
父子二人爬到了山顶,在山顶一处咖啡馆里坐着,吃早餐,聊天。
坐在这个位置,能够俯瞰佘山的风景,夏季,绿树青山,是人间繁盛的景象。
这样平凡的一个周六,却让纪修远仿佛一夜长大。
纪子洲拿着一杯美式喝着,纪修远喝着拿铁。
纪修远问父亲,“爸,你说爱情是每个人都会拥有的吗?”
纪子洲道,“不知道,我只活了这一辈子,很多事,也未必看得很明白,只能说人各有命。”
纪修远叹了口气说,“所以,胡馨月更在乎你的权势,也更现实吧。”
纪子洲笑道,“我哪儿有什么权势?不过是在这个位置上,能解决一些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而已,权势太过缥缈了,你想想你外公,从门庭若市,到门庭冷落,也不过是朝夕之间,从躺在病床上开始,还有谁会记得他当年的无限风光,权柄在握?那时候我看到你外公那样,才觉得这样的生活,不知有何趣味。”
贺鹏程在位的时候,谁都会高看他一眼。
贺鹏程倒下的时候,谁都能来踩他一脚。
权力争夺,永无尽头。
纪修远说,“爸,我真希望有个人能陪伴你,爱你。其实我挺羡慕骆忆南的,他有那么相爱的父母。我也希望有个人,能那样爱你。”
纪子洲的目光看向佘山的极远处,最后转过脸来,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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