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禄五年(1562年)教兴寺战场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河内的土地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渍与断裂的刀枪。三好长庆站在教兴寺的山门前,看着麾下武士将畠山高政的战旗踩在脚下。那面绣着“打倒长庆”四字的旗帜,此刻已被血污浸透,成了三好家近畿霸权再兴的战利品。
六角义贤的降书已送至饭盛山城,这位刚刚四十的近畿霸主,终于在失去两位弟弟后,再度握住了天下副王的权柄。但没人知道,教兴寺之战的胜利既是他人生最后的巅峰,也是三好家从内部开始崩塌的起点。
教兴寺之战结束后,三好长庆面对的第一难题,便是处理弟弟三好义贤所留下的权力真空。三好义贤生前不仅是三好家的大管家,更掌控着四国阿波、赞岐两国的实际统治权。这片三好氏发家的故土,是三好家对抗近畿风险的后方基地,绝对不容有失。
三好长庆在饭盛山城召开重臣会议,最终敲定了四国的继承方案。阿波国由三好义贤的长子三好长治继承,仍以胜瑞城为居城统领阿波旧臣。赞岐国则由三好义贤次子十河存保继承,入驻十河城,同时继承十河氏的名号。这是三好家惯用的分权策略,早年十河一存便是过继十河家掌控,如今三好长庆希望复制这一模式,让两个侄子继续稳固四国。
但这一安排却从一开始就埋下了隐患,三好长治时年十一岁,十河存保更是年仅九岁,两人虽为三好长庆侄子,却自幼生长在四国,与近畿三好一门的联系薄弱。更关键的是,三好义贤的旧臣多是跟随其征战多年的四国武士,他们对远在河内的三好长庆本就心存隔阂。
如今两位少主年幼,极有可能暗中掌控阿波、赞岐的赋税与兵权,进而形成所谓听调不听宣的独立态势。为此三好长庆不得不委任筱原长房留驻抚养城,再委派三好长逸为首的三好三人众着重处理四国方面的事宜。
松永久秀曾私下找到三好长庆提醒道:“四国乃本家根基,两位少主年幼,当派一门重臣辅佐,以防地方尾大不掉。”但三好长庆此时手中能打的派已然不多,又念及兄弟情分,不好过多插手四国事务,只得驳回了这一建议:“二子乃吾弟于世间仅存骨肉,相信他们必能守好四国故土,无需再多此一举。”
事实上,三好长庆的宽容背后,是接连失去十河一存、三好义贤后的心力交瘁。十河一存的勇猛、三好义贤的缜密,曾是他掌控近畿与四国的左膀右臂,如今两位弟弟皆亡,他已找不到能完全信任的一门重臣来接管四国。
安宅冬康虽在,但专注于淡路水军,对政务可谓是一窍不通。嫡子三好义兴刚刚到了弱冠之年,尚需于政事军务多多历练。至于松永久秀兄弟二人虽有能力,却终非三好一门出身,三好长庆始终对其心存戒备。无奈之下,三好长庆只能选择相信两个年幼的侄子,将四国地方命运赌在血缘纽带上。
四国分封的同时,近畿领地调整也在进行。教兴寺之战后,河内全境、大和北部与北纪伊被纳入三好家直接统治范围,三好长庆仍命安宅冬康为淡路守护,三好政康入驻纪伊岸和田城,试图以一门众掌控核心领地。
但这些任命反而加剧了三好一门众与松永久秀为首的重臣集团矛盾,松永久秀兄弟在教兴寺之战中率丹波兵马立下大功,却未获得新的领地封赏,其弟内藤宗盛虽仍为丹波守护,却被三好长庆暗中安插了一门武士进行监视,这让松永久秀兄弟心中埋下了不满的种子。
饭盛山城政务厅里,一种微妙的紧张气氛开始弥漫。表面上,三好长庆依旧是说一不二的近畿霸主,松永久秀、安宅冬康、三好长逸等重臣每日按时出席议事,但私下里,一门众与重臣派的对立已悄然升级,矛盾集中在政务主导与赋税分配两大核心问题。
一门众以安宅冬康、三好长逸、三好政康为首,多是三好氏同族,主张近畿领地由一门直接掌控,反对松永久秀等外样姻亲重臣插手核心政务。安宅冬康就曾公开质疑松永久秀,丹波赋税迟迟未能上缴,而内藤宗盛身为守护,是否有私吞之嫌?
安宅冬康的这番话直指松永久秀兄弟,暗示其弟内藤宗盛在丹波培植势力。松永久秀不卑不亢的回应,丹波刚经历战乱,豪族尚未臣服,需减免赋税以安民心。这样的理由极为正当,但是在过去两年,除却四国之外哪里又没有遭到战乱,唯独丹波搞出这种事情。
为此,两人你来我往,言辞间火药味十足,最终还是三好长庆出面打了圆场,才避免了冲突进一步升级。松永久秀为代表的重臣集团以丹波、大和的武士为核心,多是松永久秀进驻京畿时所提拔收编的豪族与浪人,主张以能者任事,反对一门众的血缘垄断。
三好长庆对自家这些矛盾始终采取和稀泥的态度,他既需要松永久秀的谋略来处理复杂的政务与豪族关系,又依赖一门众的武力来维持统治根基,因此不愿偏袒任何一方。每次议事出现分歧,总是以此事容后再议或当以大局为重搪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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