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亦枫独自在廊下坐了许久。
秋风渐凉,梧桐叶落了一地,像是一场无声的葬礼。
他缓缓展开冷月卓傲留下的信笺,指尖抚过那熟悉的字迹,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人执笔时的温度。
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语,却像一把刀,剜开了尘封多年的旧伤。
——“这江山需要的是破而后立的帝王,不是守成之君。”
尘亦枫低低地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苍凉。
他低头看着棋盘,那局“困龙升天”已被冷月翎解开了——黑子反杀,白子溃不成军。
就像如今的天下。
“太后。” 身后传来宫侍的声音,“慈宁宫那边已经收拾妥当了,您……可要移驾?”
尘亦枫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不必了。”
宫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下了。
尘亦枫缓缓起身,走到院中的梧桐树下,抬手抚过粗糙的树皮。
这棵树,是他当年亲手栽下的,那时候冷月翎刚刚离京,冷月离站在树下,小小的一个人,仰着脸问他:“父君,树长大了,我是不是也能长高?那时候皇妹是不是就回来了?”
而现在,树已参天,她也终于站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可他呢?
他终究没能护住任何人。
——包括他自己。
【夜·慈宁宫偏殿】
冷月翎站在偏殿外,没有进去。
殿内烛火微弱,隐约能听见婴儿的啼哭声。那是冷月翉的遗腹子,刚出生就被她秘密带回了宫中。
“陛下,要进去看看吗?”枫杨低声问道。
冷月翎摇了摇头。
“不必了。”她淡淡道,“让乳母好生照顾,别让他死了。”
枫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应了一声:“是。”
冷月翎转身离开,玄色的龙袍在夜色中几乎融为一体。她的步伐很稳,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决断。
可没人知道,她的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
——这个孩子,是她的亲侄子。
——也是她亲手杀死了他的母亲。
她刚踏出殿门,便见尘亦枫立于宫道中央,素白长衫在夜风中微扬,眉目间仍带着几分昔日的清冷。
"父君。"她驻足,语气平静,"您不该独自出来。"
尘亦枫抬眸,目光如古井无波:"陛下既已召尘氏一族入京,又何必再拘着我?"
冷月翎不语。
"她们的子女如何?"他问。
"尚可。"她淡淡道,"朕已命太医院调养。"
尘亦枫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忽而开口:"陛下既已登基,朝局渐稳,也该考虑立后一事了。"
冷月翎眉梢微挑,似笑非笑:"父君何时也关心起朕的后宫了?"
"温君然品性温良,出身将门,又是你登基前的正夫,朝中老臣皆推崇他。"尘亦枫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若立他为后,可安朝堂之心。"
冷月翎眸色微冷。
"温君然?"她轻笑一声,"父君可知,他背地里在男子书院教些什么?"
尘亦枫不语。
"他教他们读书、习武,甚至论政。"她缓缓走近,声音低沉,"父君以为,这样的人,适合做朕的君后?"
尘亦枫抬眸,直视她:"那你觉得,谁适合?"
"朕不需要君后。"她冷声道,"朕要的是九洲,不是男人。"
尘亦枫沉默良久,终是叹息:"你母皇当年,也是这般说的。"
冷月翎指尖微蜷。
"可她最后,还是为了权势贬夫为侍,另立君后。"尘亦枫淡淡道,"帝王之术,从来不是一味强硬。"
夜风拂过,宫灯摇曳,映得两人身影忽明忽暗。
冷月翎盯着尘亦枫,忽而勾唇:"父君今日来,究竟是为了劝朕立后,还是……替温家试探朕的态度?"
“或者,父君是想让朕杀了在守皇陵的墨氏以报当年母皇为他贬夫为侍之仇?”
尘亦枫神色不变:"我只是觉得,你该有个决断。"
冷月翎冷笑:"朕的决断,从来不需要旁人置喙。"
她转身欲走,却听尘亦枫在身后道:"翎儿。"
她脚步一顿。
"你母皇当年,也曾像你这般,觉得天下尽在掌握。"尘亦枫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可她最后,还是输给了自己的女儿。"
冷月翎背对着他,袖中手指缓缓收紧。
"朕不会输。"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永远不会。"
当夜,冷月翎踏入温君然的寝宫。
他正伏案书写,见她突然驾临,微微一怔,随即从容起身行礼:"陛下。"
冷月翎径直走到案前,垂眸扫了一眼他写的字——《男诫》。
"你在教男子守德?"她嗤笑,"温卿何时这般循规蹈矩了?"
温君然温润一笑:"臣侍只是觉得,男子既为女子附属,自当谨守本分。"
冷月翎盯着他,忽而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他抬头:"你演了这么多年温顺,不累吗?"
他眸光微动,却依旧含笑:"臣侍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