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谷外围的交易摊位比往日多了数倍,从峡谷入口一直绵延到中心广场北侧,摊主们大多面色凝重,有的人裹紧了棉衣缩在摊位后,眼神死死盯着过往的行人,有的人则不停地搓着冻得发红的手,时不时踮脚望向谷口,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摊位上的货物种类虽杂,却不难看出其中的变化,先不说那些修炼资源,就是生存资源都成了紧俏货,摊主们都将这些东西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像是随时会被抢购一空。
修炼资源、生存资源的紧缺直接导致了价格的飞涨,涨幅之快让许多常年在此交易的修士都咋舌不已,清晨标价的武备还能换到五百枚养元丹,到了午时便跌价到四百枚,傍晚时分木牌上的数字已变成了三百枚,看得人触目惊心,像原先二百斤寒纹铁或五十斤黑铜就能换到一枚养元丹,如今却需要至少一千斤或两百斤才行,整整上涨了四倍。
修炼资源涨的厉害,生存资源的价格更是一日三变,原本一斤赤乌金就能换取三千斤风干肉,现今甚至连一千斤都换不到了,低阶矿物换生存物资的比例更是跌的离谱,看来所有人都知道,熬过眼前的危机才是重中之重,修士或凡民可以不用精良的法器武备,但是不能不修炼或不吃饭啊。
有些修士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裹,里面装着自己用不上的低阶法器、残缺的功法抄本,想要换取一些丹药,却发现往日里能等价交换的物品,如今在摊主眼中变得一文不值。
“你这破剑还想换两百枚养元丹?怕不是在做梦吧,最多二十枚,爱换不换。”
摊主抱着胳膊,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的强硬,任凭修士如何好言相劝,都不肯松口。
凡民们则在摊位间穿梭,有的人从怀里掏出几枚磨得发亮的大新国铸币,有的人捧着祖传的“古董”,还有的人牵着一头温顺的雪兽,只为能换到一些用于迁徙的物资,可即便如此,他们往往也只能在摊主不耐烦的驱赶声中失望而归,浑浊的眼眸里只剩下深深的无奈。
整个万山谷,都被一种资源匮乏的焦虑笼罩着,寒风从谷口灌进来,卷起地上的雪沫和碎草,拍在人们的脸上,却驱不散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慌,每个人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为了生存和修炼而奔波、挣扎,往日交易时的从容与平和,早已被紧张与急切所取代。
陈序将赤云驹交给驿站的伙计,那赤云驹颇具灵慧,临走前还蹭了蹭他的手心,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消散,他拍了拍马颈,转身走出驿站,寒风立刻灌进领口,带着雪粒打在脸上。
抬手拉紧了身上的厚绒披风,陈序将半张脸埋进衣领,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眸,他低下头,随着涌动的人潮在拥挤的街巷中穿行,脚下的青石板结着薄冰,每一步都得格外小心,肩膀不时撞到旁人,有扛着货物的挑夫,有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有背着剑匣的修士,碰撞带来的闷响混在周遭的嘈杂里,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难以泛起。
这些景象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陈序的思绪,他心中对这场溃败带来的连锁反应,有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刻的体会,一场战事的影响,从来都不只是在战场上,那些飞溅的鲜血与倒塌的城墙背后,是无数寻常人被打乱的生计,是整个北域资源体系的崩塌,是平静生活被撕碎后露出的狰狞底色。
目光扫过一个缩在墙角、怀里揣着冻硬窝头的老妪,陈序的脚步微微一顿,他想起宗门将雪原上的凡民大规模迁徙到湖泽荒原的事,看着眼前这些挣扎在生存边缘的身影,一个念头悄然浮起,这些迁徙的凡民,难道在这漫长的路途上没有得到任何照顾吗?可若真有妥善的安排,为何会有这么多凡民流落到万山谷,为一口吃食争得面红耳赤,任由他们在风雪中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