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文秉看着他这副紧张的模样,伸手搂住跟他差不多高的费文典的肩膀。
“哥,人都是慢慢长大的,俺以前也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俺知道你真心喜欢绣绣,你能做到问心无愧就好,就没啥好怕的。俺肯定帮你,但这事最终得你自己拿主意。你要是坚定了要娶她,谁也拦不住、再说绣绣是好好的姑娘,嫂子就算想拦,也没道理。”
听着弟弟的话,费文典心里踏实了不少,紧绷的肩膀也松了下来。
他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
“走,咱现在就去找嫂子说。”
兄弟俩并肩往费左氏的屋子走,有了主心骨、费文典的脚步,比刚才稳了不少。
费左氏从里屋起来,歪坐在圈椅上,眼皮子还是发沉。
昨儿一夜没合眼,吃饭完实在撑不住,才眯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外头的动静闹醒。
刚揉着太阳穴想缓口气,就见文典和文秉一前一后进来,她只好撑着坐直,挡着嘴打了个哈欠,眼角都出了泪了。
“说吧,又有啥事儿?”
费文典往前站了半步,腰板挺得笔直。
“嫂子,俺已经答应休息了,明天就能雇花轿去接她,您再给俺十个大洋,俺要风风光光把绣绣娶进门。”
费左氏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她早猜到文典来准是为这事,只是有些话不得不说。
“嫂子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可你得想清楚、绣绣毕竟在马子窝待过一夜,就算你们救得快,你能保证她是清白的?村里人的嘴碎,到时候唾沫星子能把你们俩淹了。”
“嫂子!”
费文典急得往前凑了凑。
“俺半夜就把人救出来了!绣绣的衣服整整齐齐,头发都没乱,她绝对是清白的!俺拿俺的名声保证!”
他攥紧了手。
“您知道俺对绣绣的心思,从小就定了的情分,没有她,俺这辈子谁也不娶。现在讲究男女婚姻自由,要不是俺跟绣绣两情相悦,俺才不认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旧式婚姻!
再说还有文秉在,费家的香火断不了!”
费左氏盯着文典那副油盐不进的死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子才多大年纪,翅膀就硬到敢跟自己叫板,连带着威胁的话都能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看来是忘了谁把他们两个从小拉扯大的。
文秉和文典两个,向来一个比一个听话,可这次却一口咬定绣绣清白,连半分犹豫都没有,想来这事儿也八九不离十,绣绣是个清白的闺女。
可她是费家的主事嫂子啊!
自从她男人死了、费老太爷就拉着文典文秉还有费家的一串钥匙、全都交到自己的手里。
跪在自己面前、叮嘱她守好费家的门楣,守着费家的祖训。
这两个小叔子,更是她看着从满地爬的娃娃长到如今的大小伙,哪一步不是她操心过来的?还记得文秉成亲时,跪在她面前说要像孝敬亲娘一样待她,那时候她心里暖得发颤,只觉得自己的辛苦没白费。
以前她总觉得,这两个孩子的心思她摸得透透的,文秉稳重、文典听话,不管出什么事,她连哄带劝总能摆平。
可这次文秉从城里回来,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眼神里多了她看不懂的精明,主意大得能压过她这个嫂子,虽然嘴巴比之前还要甜了,可是落到事上、半点不肯让步。
倒是文典,还是老样子。
这孩子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天真得有些不谙世事,满脑子都是新学里教的理想主义,看着跳脱,心肠却软。
虽说进了新学堂,可骨子里还是个传统的小子,男子在意女子清白名声的那套,他未必真能抛得开。
想到这儿,费左氏心里有了主意。
她要赌一把,赌文典心里的那点分寸。
就算他最后因为她的阻拦没办法娶绣绣,以他的性子,也干不出什么出格的事,顶多是躲在房里哭一场,或是跑到学校里避几天风头,缓过来就好了。
可万一呢?
万一因为她的阻拦,文典真跟绣绣断了念想,那这恶名,就由她来担。
左右她是嫂子,是费家的主事,只要能护住费家的名声,护住文典不栽大跟头,旁人说她狠心、说她固执,又有什么关系?
该说的话她一句都不能少。
她得让文典知道,她不是要拆散他,是为了他好,为了整个费家好。
就算现在文典会怨她,将来总有一天会明白她的苦心。
她做这一切,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
“文典,你别在这说胡话!你要娶,嫂子不拦着,但你得想明白,不怕别人背后嚼舌根?只要你能扛住,嫂子就帮你张罗、去帮你办。”
这话戳中了费文典的软肋——他哪能不怕?心里是有些犹豫的。
村里的闲言碎语有多伤人,他清楚。
可一想到对绣绣的承诺,想到文秉刚才说的“问心无愧就好”。
他那点纠结没有了,直接点了点头。
绣绣是最好的,绣绣是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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