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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卓的手指关节在身后紧紧攥着,由于太过用力,指节都已经开始发白。他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胸腔里拉扯着什么东西。新雪被他的鞋底碾碎,发出轻微的“窸窣”声,这声音和他逐渐粗重的鼻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氛围。

当他第五次踩实前脚掌时,突然瞥见了戚福的身影。戚福的棉袍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摇曳,仿佛是在嘲笑栾卓的紧张。他的脸上依然挂着那如三月烟雨般的浅笑,眼角的笑纹里还凝结着未化的霜花,这笑容在栾卓的眼中显得格外刺眼。

正当栾卓准备将鞋尖碾向岩缝里的冰碴时,丁阿牛却突然收住了脚步。积雪从他身上的破皮子袍上簌簌滚落,就像被惊扰的蚁群。丁阿牛的肩头剧烈地起伏着,就像拉紧的风箱一样,喉咙里还滚出了半声呛咳。

栾卓的右腕本能地翻出了半寸寒光,手已不自觉的抓在腰刀之上。他的余光瞥见了三十柄腰刀同时擦鞘的声响,那声音就像是冰面炸开了细纹一般,清脆而刺耳。刘贵的左手拇指已经顶开了绷簧,后腰狼皮下突起的筋肉将他的旧袄撑得紧紧的,仿佛随时都可能会爆裂开来。

“当心崖风割耳朵咧!”丁阿牛的呼喊声如同惊雷一般,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这突如其来的呼喝,惊起了枝头的冻雀,它们扑棱着翅膀,在寒冷的空气中发出一阵惊慌的鸣叫。丁阿牛的声音粗嘎而响亮,尾音在冰壁上碰撞,仿佛被撞碎成了无数的晶粉,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丁阿牛转过身来,他那原本紧皱的粗眉此刻像两道泼墨一样舒展开来。他的手掌因为长期劳作而皴裂,此刻却毫不犹豫地啪地一声拍在岩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手指如同枯枝一般,直直地戳向雾凇掩映的地方,那里有一处嶙峋山岩的褶皱,而在那褶皱之中,竟然蜷缩着半扇苔痕斑驳的木门。

那门上的草绿色在雪光的映照下,泛着一种诡异的幽芒,仿佛隐藏着什么秘密。丁阿牛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兴奋,他喊道:“小爷瞅这里——”

戚福站在一旁,听到丁阿牛的呼喊,忽地轻笑出声。他的双手轻轻扫过肩头,将落满的碎雪扫落,发出哗哗的响动。这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让人不禁多看上一眼。

戚福的笑容里忽然掺进了三分狡黠,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但却又沉稳得没有说出任何话来。栾卓站在戚福身旁,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咽下了心中的疑问。然而,他却突然感觉到掌心已经沁透了冷汗,那汗水在缠刀柄的麻布上凝结成了冰丝。

当雪花像鹅毛一样簌簌落下,压弯了枯枝时,栾卓原本垂在肩上的力道突然松了三分。与此同时,二十三个幼童跌跌撞撞地奔跑过来,他们的脚步在雪窝里深浅不一,仿佛是一群刚学步的小鸭子。这些幼童的身影在栾卓眼前一闪而过,差点就碰到了他暗扣着刀柄的指尖。

栾卓那双常年审视江湖的眼睛,此刻从低垂的睫毛下扫视着四周。他的目光逡巡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直到那些十指缠着兽皮的婆子们掀开了厚重的毛帘,他的视线才被吸引过去。

婆子们的双颊被冻得通红,但是当她们走进屋内时,火光映照在她们脸上,泛起了一层温暖的红晕。栾卓的瞳底原本凌厉如冰,此刻却渐渐融化,仿佛冰面被春天的溪流渗入一般。

戚福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笑,他的眉眼弯成了新月状的弧度,皱纹间也漾起了涟漪。他说道:“这寨子的灶火,可比这冬日要暖和得多,能暖人心思呢。”他的声音温和得就像初融的雪,让人感到无比舒适。

然而,就在他垂袖的瞬间,一个细微的动作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他刚刚握着短刃的指节竟然微微松动了一下,仿佛是有意为之。这一细微的变化,让人不禁猜测他是否在暗中给丁阿牛一个暗示,好让丁阿牛那粗糙的手掌能够毫不费力地拽住他的衣袖。

丁阿牛显然没有察觉到这个细节,他只是本能地拉住对方,然后两人一同踩着新雪,发出咯吱作响的声音,缓缓地朝着石屋走去。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悦耳的童声突然像银铃一般响起,此起彼伏,在这寂静的雪地里显得格外响亮。“牛叔带回皮糖没!”伴随着这声呼喊,一个身穿沾着冰渣的羊皮小袄的七岁虎头娃子如同一颗炮弹一般,从栾卓身旁疾驰而过,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这虎头娃子犹如一只灵活的小猴子,眨眼间便扑棱棱地攀附在丁阿牛那身破旧的皮袍上,然后拼命地往上蹿,仿佛那皮袍是他的救命稻草一般。他的鼻尖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显然为了这一动作,他已经耗费了不少力气。

与此同时,三个绾着双螺髻的少女,一边绞着已经被冻僵的手指,一边从屋后转了出来。羊羹的热气升腾起来,模糊了她们的视线,却也晕染了她们那充满好奇和窥探意味的眼波。当她们转身时,身上那些碎玉般的挂饰,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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