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左都御史于成龙办事雷厉风行,增设一百一十名教育监察御史的奏疏一经内阁呈报,立刻得了光武帝朱批“准奏,速办”四字。不过旬日工夫,从各省大学堂遴选出的优秀应届生便已齐聚京师。
这一日,都察院衙门外来了百余名年轻士子,个个身着青衿,意气风发。他们中最年长的不过二十三四,最年轻的才刚满二十,面上犹带几分书卷稚气,眼中却闪烁着理想的光芒。
于成龙亲自站在都察院大门前相迎。这位以刚正不阿闻名朝野的老臣,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绯袍官服,目光如炬地扫过这些即将肩负重任的年轻人。
“诸位皆是从各省大学堂千里挑一选拔出来的英才!”于成龙声如洪钟,在都察院前院回荡,“今日起,你们便是大明的教育监察御史,简称教察!虽然品级不高,只有正八品,但权责重大!”
年轻人们屏息凝神,听得极其认真。
“你们要记住,你们不是普通的御史,是专门针对教育系统腐败的利剑!京师大学堂案刚刚落幕,上万颗人头落地,血染菜市口,为何?就是因为教育系统腐败已经深入骨髓,不得不刮骨疗毒!”
于成龙踱步在众人面前,声音愈发严厉:“但仅靠一次大案,杀一批人,是不够的!腐败如野草,春风吹又生。你们的任务就是做这燎原之火,烧尽教育系统中的一切污秽!”
“你们年轻,刚刚走出学堂,还未被官场陋习沾染,心中还存着读书人的浩然正气!这正是陛下和本官看中你们的地方!”于成龙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的面庞,“记住你们的使命:查贪腐,正学风,清教弊,育英才!”
这一百一十名新晋教察在都察院接受了为期一个月的特训。课程包括《大明律》中关于贪污受贿的条款、查账核数的技巧、暗访取证的方法、官场礼仪与规避风险的策略等。授课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御史和老账房。
培训结束后,这批年轻教察被分派到全国各省。他们离京那日,于成龙再次训话:“记住,你们是陛下的眼睛,是大明教育清明的希望!遇事要多思多想,既要有书生的正气,也要有侦探的锐眼,更要有御史的风骨!”
在这批教察中,有个名叫史方玉的年轻人,来自浙江师范大学堂。他今年二十二岁,面容清秀,眉宇间却自带一股倔强之气。他被分派到绍兴府担任教察,负责监察当地教育系统。
史方玉简单收拾行装,带着朝廷颁发的腰牌和文书,骑着一匹青骢马,南下赴任。他一路轻装简从,不住驿馆,专找普通客栈落脚,为的是更好地体察民情。
不到十日,史方玉便到了绍兴地界。绍兴乃文化名城,书院学堂林立,教育风气向来为世人所称道。然而表面文章做得越好,内里可能隐藏的污垢就越需要仔细探查。
史方玉没有直接去绍兴府衙报到,而是在城里找了家普通客栈住下,打算先暗访几日。他换上一身普通儒生的青布长衫,将官凭文书仔细藏在箱底,只随身带着些散碎银两和那枚教察腰牌——用锦囊装着贴身收藏。
在绍兴城暗访三日,史方玉发现府学、县学倒是规规矩矩,但他听说下面各县的问题可能更多。特别是余姚县——那里富庶,教育经费充足,但近来有些关于县教谕王清河的风言风语传出来。
第四日一早,史方玉便雇了艘小船,沿着浙东运河往余姚方向行去。船行缓慢,正好让他有机会欣赏水乡风光,思考如何开展调查。
傍晚时分,船到余姚县城。史方玉付了船资,拎着简单行李上岸,找了一家看起来不算起眼但还算干净的“悦来客栈”住下。
客栈掌柜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见史方玉一副书生模样,热情地招呼道:“相公是来游学的还是访友的?”
史方玉笑笑:“小可乃杭州人士,欲往宁波访友,途经贵地,见天色已晚,特来借宿一宿。”
掌柜一边登记一边说:“那相公来得巧了,今日恰逢十五,城隍庙前有夜市,很是热闹。相公若有兴致,可去逛逛。”
史方玉谢过掌柜,将行李放入二楼客房,略作梳洗后便出门去了。他心想夜市人多嘴杂,或许能听到些关于县教谕的闲话。
余姚县城不大,但很是繁华。城隍庙前果然人声鼎沸,各种小吃摊、杂货摊、卖艺杂耍的排满了街道两侧。史方玉漫步其间,耳朵却仔细捕捉着周围的对话。
逛了约莫半个时辰,他没听到什么有关教育系统的议论,倒是见识了余姚的富庶。正准备回客栈时,忽见前面围着一圈人,里面传来琵琶声和一个女子凄婉的唱曲声。
史方玉挤进人群,见是一个六旬老翁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正在卖唱。老翁拉胡琴,姑娘弹琵琶,唱的是越地小调。那姑娘生得眉清目秀,虽然衣着简朴,却自有一番动人风韵。
一曲终了,围观者纷纷叫好,有几个铜钱丢进老翁面前的破碗中。老翁连连作揖道谢,姑娘则低着头,似有羞色。
就在这时,人群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几个彪形大汉推开围观者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腰间系着红带,一看就是地方上的恶霸。
“老东西,谁准你在这里卖唱的?”那壮汉一脚踢翻了老翁面前的破碗,铜钱滚了一地。
老翁吓得连忙作揖:“各位大爷,小老儿不知这里不能卖唱,这就走,这就走。”
那壮汉却不依不饶,一把抓住老翁的衣领:“走?惊扰了咱们老爷雅兴,就这么走了?”说着,眼睛却瞟向那卖唱姑娘,露出淫邪之色。
姑娘吓得躲到老翁身后,浑身发抖。
史方玉看得怒火中烧,正欲上前理论,却听旁边一个老妇人低声叹道:“造孽啊,这刘三又来找茬了,定是看上那家姑娘了。”
另一个商贩模样的人低声接话:“这刘三不就是县学里那个刘教习的堂弟吗?仗着有点关系,整天在城里欺男霸女。”
史方玉心中一动,按下冲动,悄声问那商贩:“这位大哥,您说的刘教习是县学的教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