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桅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怎么,现在连医德都能拿来当筹码了?"
王双的指尖在羊绒大衣袖口收紧——她看清桅眼中那抹轻蔑,像看一场荒唐的闹剧。
是了。她沈清桅不肯去,无非是碍着"陆太太"的身份。没有身份,没有立场,那她就给她一个,医生看病人,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她之所以出此下策,不过就是知道清桅曾经因为心软救过老七。如果不是情况危急,她又实在没有办法,不然她不会来这一趟。
可要让她开口求她,‘……求你救救我弟弟’她死也张不了那个口,所以她只能脱口而出一句半是威胁半是质问的话。
清桅见她半天没说话,于是补充道,“可我现在还只是个医学生,就算去了,我也救不了他的命……”
“可他救过你的命!”王双突然拔高声音打断,指甲深掐进掌心,她没想到清桅竟如此冷静决绝,"去年燕京大学那场爆炸——你以为是谁把你从火场里背出来的?"
清桅如遭雷击。
记忆碎片骤然割开迷雾——燕京礼堂慈善晚会,她刚走下舞台,身后突然爆出惊天巨响!热浪将她掀翻在地的瞬间,一个身影从侧台飞扑而来,整个人裹住她,自己却被坠落的横梁和碎石砸中...
后来她陷入昏迷被秦书钧绑架,最后查了当晚所有宾客名单,她却始终找不到那个救她的人
"是他..."她声音发颤,"原来是他..."
“为了救你,他断了两根肋骨,引发旧病,回家躺了整整一个月才好。”她从皮夹抽出一张染血的学生证,"到现在还守着这张照片,谁都不让碰。"
清桅盯着证件上自己青涩的照片,那上面还沾着发黑的血迹。是当初入学拍的,难怪那天之后学生证怎么都找不到。
难怪王瑞林会在市政府庆功宴那晚威胁她说:"可清桅小姐欠我的--还没有还!"
窗外暴雨如注,仿佛那年浇灭大火的天河决堤。
"他..."清桅喉头发紧,"为什么不说?"
"说了你就会爱他吗?"王双突然红了眼眶,"那傻子说...宁可你永远不知道。"
那就永远瞒下去啊——
为何偏偏要在此时,用这种方式,把血淋淋的真相剖开?职业绑架不够,还要加上救命之恩的重枷?
清桅觉得自己脑子里思绪混乱,嗡嗡作响,不,不止脑子,是整个人都要坍塌了。她呼吸杂乱,心口窒息,有些站不稳,她死死抓着桌沿,才勉强撑住。
陆太太的本分、医德之心还是救命之恩,哪一个她都承受不来,可偏偏都来了……
窗外下起滂沱大雨,带着逼人的寒风,一声一声砸在地上,落地便能砸出一个小坑。在许久的沉默之后,在清桅的理智被砸碎,心被砸烂之际,孤寂的雨声中终于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我可以去看他,但我有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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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城地处东北北部,是中俄贸易重镇,整个城市保留俄式木刻楞建筑与关东四合院混杂的街景。而王家堡就是在佩城最好的位置,坐北朝南,可以俯瞰整个佩城,坐拥一千多亩面积的关东大院,气势恢宏,磅礴汹涌。
黑色的汽车穿过雨帘,一脚刹车停在王家大院门口,激起一阵水花和寒雾。
王双和戴玖远各自下了车,清桅推开车门,手沾上滑了一下,戴玖远见状伸手扶她,她默不作声躲开。
青砖甬道在雨中泛着冷光,两侧蹲踞的石貔貅已被岁月磨圆了棱角。清桅踩过拼花地砖,俄式廊柱投下的阴影里,隐约可见当年工匠用满文刻的祈福咒文。
穿过三重垂花门,王家的主楼赫然矗立——歇山顶覆着青黑筒瓦,飞檐下却挂着东正教风格的青铜灯盏,中西合璧得近乎霸道。
"小心台阶。"王双推开楠木门,暖气混着药香扑面而来。
雨丝斜打进廊下,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清桅深吸一口气,摘下被淋湿的羊皮手套,指尖竟不再颤抖。
她行至长廊尽头,刚站定,那扇描金房门便从内打开,好似等了她很久。
她抬腿迈步进房间,大衣下摆的雨水滴落在地毯上,顷刻间消失了。房间里药味很重,炭火也烧的更旺,扑面而来的热气,让清桅素白的脸在冷热交替之下瞬间泛起红晕。
她觉得有点热,解下围巾和绒帽递给一旁的丫鬟。
丫鬟接过衣物,并未说话,点头行礼之后,伸手指引她往左边走。
在王双和戴玖远这两天的描述之下,清桅以为她见到的会是一个形如枯槁、奄奄一息的病人。却不想绕过那幅苏绣牡丹屏风时——猛然撞进一双清亮的眼眸里。
王瑞林斜倚在孔雀蓝丝绒沙发上,西装马甲的银线暗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就连头发都打理的一丝不苟,若不是他有些苍白的唇色泄露了病情,清桅甚至以为他是要去参加一场晚宴。
“……你”清桅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见面,她有些没反应过来,说话有些磕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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