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一楼的巨大落地窗,不知何时已被一层纷扬的鹅毛大雪蒙住。
雪花落得极密,像是上天撕碎了无数片云絮,正簌簌地往人间倾泻,将窗外的沉沉夜色织成一张无边的雪幕。
天地间再无其他色彩,只剩白茫茫一片,连风都似被冻住,只剩死寂的虚无在蔓延。
古老的石墙外,寒风裹着雪粒呼啸而过,掠过雕花的窗棂时,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极了游荡的幽魂在暗处低语,渗着彻骨的凉意。
但壁炉旁的这一方小天地,却被跳跃的橘红火焰划出一道温暖的界限。
火焰舔着木柴,噼啪声细碎而安稳,将严寒彻底隔绝在外,空气里浮着暖融融的气息,像被永远定格的初夏午后。
零蜷缩在宽大的丝绒沙发深处,身姿轻得像只寻到巢穴的雪貂。
她纤薄的身体几乎完全陷进柔软的靠垫里,只露出小半张侧脸;修长的双腿屈起,一本厚重的硬壳书摊在并拢的大腿上,泛黄的书页被她指尖平稳翻过,没有半分滞涩。
白金色的长发如同融化的月光,顺着她瘦削的肩头垂落,几缕碎发搭在光洁的额前,还有些落在书页上,随着翻页的动作轻轻拂动,像极了雪落在纸上的痕迹。
炉火的光芒在她冰雪雕琢般的侧脸上跳跃,照亮了她眼睫下淡淡的阴影,却始终无法融化那层覆在她周身的、拒人千里的冰霜——她就像一尊被暖意包裹着,却依旧散发着寒气的冰雕,冷得干净,也静得惊人。
“沙……沙……”
极其细微的脚步声,从通往二楼的宽阔橡木楼梯上传来。
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地毯上,但在这寂静得能听见火焰呼吸的室内,却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漾开细碎的涟漪。
零翻动书页的动作骤然停滞。
她微微抬眸,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楼梯中段那个扶着栏杆的金发身影上。
“饿了?”零的声音响起,清冷得没有一丝波澜,不像询问,更像陈述一个早已预见的事实。
话音落时,她已合上膝头的书,厚重的硬壳相撞,发出沉闷的“啪嗒”声,在室内格外清晰。
她撑着沙发扶手起身,动作带着猫科动物般的轻盈与流畅,没有半分多余的滞涩。
随着身体站起,白金色的长发如同断了线的瀑布,从肩头滑落,垂至腰际,在炉火的映照下,流淌着冷冽却柔和的微光。
诺诺站在楼梯中段,身上只裹着一件略显宽大的丝绒睡袍,睡袍的下摆垂到脚踝,露出她赤着的双脚,皮肤泛着淡淡的粉,踩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没有沾到半分寒气。
可在温暖的炉火光线下,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影,是连日倦怠留下的痕迹。
她看着零,没有否认,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有一点。”
仿佛是得到了无声的指令,一道身影从墙角的阴影里无声滑出——是位身着深灰色制服的女佣,面容沉静得像一潭深水,没有半分多余的表情。
她推着一辆覆盖着雪白亚麻布的精巧餐车——轮子在地毯上滚动,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只像一阵风掠过。
餐车上,青花瓷炖盅正冒着袅袅的热气,掀开盖子,清亮的汤水便映入眼帘——汤里卧着炖得酥烂脱骨的乌鸡块,筷子一碰就能散开;
绵软粉糯的山药片沉在碗底,还有几颗饱满红艳的枸杞子浮在汤面,衬得汤色愈发清亮。
没有半分油腻感,反而飘着当归与乌鸡混合的醇厚香气,暖得能渗进骨子里。
旁边的白瓷餐盘里,躺着一块洁白如玉的鳕鱼,是最清淡的清蒸做法,鱼身上只铺了几片薄薄的姜片和葱段,连酱汁都没多放,只保留了鱼肉本身的鲜甜。
餐盘一侧,还配着一小块同样蒸制的嫩豆腐,滑嫩得像脂膏,轻轻一抿就能化开。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碗温热的红枣莲子羹,莲子炖得软糯,红枣的甜香裹着羹汤的稠滑;另有一小碗鸡茸小米粥,米粒熬得开花,鸡茸碎细得几乎看不见,只在入口时能尝到淡淡的鲜。
这些食物被一一摆放在一张较矮的胡桃木桌上,全都靠近诺诺那一方,像是早已算好她的喜好。
零则坐在诺诺对面,面前的白瓷碗里,只盛着些许乌鸡的汤汁,没有任何食材。
她拿起勺子,淡淡尝了一口,便放下碗,重新拿起那本硬壳书,指尖翻过书页时,依旧没有半分停顿。
“以前在学院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喜欢看书。”已经用餐差不多的诺诺用勺子舀着乌鸡汤,目光落在零手中的书上,语气里带着几分随意,像是在闲聊。
零翻动书页的手指没有丝毫停滞,指尖划过纸张的摩擦声细碎而清晰:“也没多喜欢,只是无聊,打发时间而已。”话音刚落,她抬眸看了眼诺诺的碗,“吃饱了吗?”
诺诺点了点头,勺子在碗里轻轻搅拌着,汤水泛起细小的涟漪。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有些低:“我身体的情况,你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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