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馨的尖叫声像是撕破了自己的喉咙,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足以刺穿灵魂的凄哀,穿透了螺旋桨震耳欲聋的轰鸣!
可那声呼唤在空旷、冷漠的海天之间徒劳地回荡,显得如此渺小,如此绝望,如此……无济于事。
她的瞳孔骤然放大到极致,死死锁住罗敷威急速缩小的身影。
视野里的一切——
疯狂旋转的天空、剧烈摇晃的绳梯、下方深不见底的幽蓝海水——
都在瞬间扭曲、模糊、褪色,化为一片混沌的背景。
只剩下那一点决绝下坠的黑影,像一个永远无法愈合、汩汩流血的伤口,深深地、永久地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烙进她灵魂的最深处。
痛楚并非瞬间炸裂,而是一把冷酷、沉重、迟钝的刀刃,从苏馨心脏的最深处缓缓捅入,再狠狠地、残忍地搅动。
这感觉清晰无比,仿佛被活生生剜去了一块最珍贵的血肉,留下一个呼呼灌着海风的空洞,比眼前这片无垠的、吞噬一切的大海更加寒冷,更加空茫,更加死寂。
方才还紧贴自己后背的滚烫体温,那支撑她求生、给予她力量的臂膀,那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全都被那无情的、墨蓝色的海水顷刻吞没。
留下她孤零零地悬在这冷硬的、摇摆不定的金属梯上。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死亡深渊,头顶是轰鸣着等待救援的生机之路。
然而,她挣扎整晚的求生欲望,已然随着那下坠的身影彻底崩塌,化为齑粉。
…两个人好不容易才穿透迷雾,跨越生死,重新相拥在一起。
没有他的陪伴,这条所谓的生路,不过是一场无尽严寒与永恒寂静的放逐。
她的世界从此成了一栋没有生气、比死亡更令人绝望的孤堡。
生?生还有什么意义?
绳梯还在风中呜咽着摇晃,脚下那片幽邃的蓝,此刻却像一块巨大无比的、散发着奇异温柔光芒的磁石,对她来说,仿佛一个无法抗拒的、致命的召唤。
罗敷威落水的地方,一圈圈涟漪正在无声地散开、扩大,更似一个最深沉、最温柔的怀抱,无声地向她发出邀请。
…苏馨甚至没有抬头再看一眼那轰鸣着、闪烁着警示灯光的钢铁巨鸟。
没有一丝留恋,更没有半分迟疑。
对高空的恐惧,对深海的恐惧,对未知死亡的恐惧——
所有的所有,在失去他的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如同从未存在过。
心中只剩下一种奇异的、近乎解脱的平静,仿似风暴肆虐过后,那死一般沉寂、空无一物的海面。
这一次,苏馨决定不听他的话。
她松开了紧握着冰冷金属索环、早已麻木僵硬的手指。
身体骤然失重…
耳边呼啸的风声瞬间取代了引擎的轰鸣,灌满了她的听觉世界。
冰冷刺骨的气流猛烈地灌入鼻腔和口腔,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
苏馨在空中张开双臂,并非为了减缓下坠,亦非为了求生,而是像一只终于挣脱了樊笼、找到了归途的倦鸟,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去拥抱那急速迫近的、幽暗而深邃的蔚蓝。
天空和海水在眼前疯狂地旋转、颠倒、融合。
急速下坠的失重感拉扯着她的意识。
恍惚间,在颠倒旋转的视野尽头,她仿佛看见他沉入水中的那片区域,有一缕深红如不灭的火焰般向上蔓延、晕染,像一条在幽暗深海中为她指引归途的、用生命点燃的猩红丝带。
“罗敷威——!”
风声将她的呼唤拉得绵长而破碎,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穿透寒凉的空气。
噗通——!
周遭的冰冷仿似亿万根钢针,顿时从四面八方包裹了她,巨大的冲击力撞得胸骨剧痛,几乎要碎裂开来。
咸涩的海水味道猛烈地呛入喉咙,带来火烧火燎般的刺痛。视野瞬间被幽暗的、晃动的蓝绿色光影充斥,模糊不清。
苏馨奋力划动双臂,不顾一切地向着更深、更暗的水下沉潜,睁大眼睛在混沌冰冷的水中急切地搜寻。
光线随着下潜迅速衰减,水压犹如无形的巨手挤压着耳膜,带来沉闷的疼痛。
那缕深红,那缕用他生命最后余烬点燃的深红航标,就在前方那片更加幽暗、更加深邃的蓝色深渊中若隐若现,如同永不熄灭的引魂之灯。
她伸出手,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朝着那抹在深蓝中摇曳的殷红,朝着那吞噬了他、也终将拥抱她的无边黑暗,奋力划去。
幽暗无光的深处,时间仿佛凝固。
那里并没有罗敷威的身影,而那缕象征着生命最后痕迹的深红,已如沉入永恒之渊的晚霞碎片,正无声地、温柔地弥散开来,最终与无边的黑暗融为一体。
…
坠入墨汁般的海水,巨大的冲击力挤压着胸腔,咸涩的海水争先恐后地涌入鼻腔和口腔,带来窒息般的灼痛。
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沉重的水压像巨石压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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