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
林晚搬进这套老公寓的第一天,就在卧室门后发现了一面等身镜。
镜子边框是暗红色的木头,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因为年代久远,漆色已经斑驳脱落。镜面也有些模糊,照出来的人影带着一层淡淡的黄晕。
“前租客留下的,”房东漫不经心地说,“你要是嫌碍事,就搬到储藏室去。”
林晚本来想搬走它,但镜子太重,她一个刚毕业的女生实在搬不动,只好作罢。
入住第三天的凌晨,林晚被口渴唤醒。她睡眼惺忪地走向厨房,经过那面镜子时,眼角余光瞥见镜中的自己似乎动了一下。
她猛地转头,镜中的影像与她完全同步。
“眼花了。”她自言自语,继续走向厨房。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才她分明没有完全面向镜子,为何镜中人却像是正对着她?
第二天晚上,林晚在镜子前擦头发,忽然注意到镜中自己的右耳垂上有一颗黑痣。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右耳——光滑平整,什么都没有。
林晚凑近镜子,仔细观察。镜中影像的右耳垂上确实有一颗清晰的黑痣,而镜中人的眼神似乎也比真实的她更加深邃,仿佛藏着另一个灵魂。
她猛地退后几步,迅速用一块旧床单将镜子盖住。
那一夜,林晚睡得极不安稳。梦中,她站在镜子前,镜中的“自己”微笑着,右耳垂上的黑痣随着笑容微微上扬。然后,“她”抬起手,轻轻敲打镜面,仿佛在呼唤什么。
林晚惊醒时已是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她松了口气,起身想去洗漱,却惊骇地发现——那块盖着镜子的床单不知何时被掀开了一角,恰好露出镜中人的脸。
而那张脸上,右耳垂的黑痣清晰可见。
林晚决定查明这面镜子的来历。她联系了房东,软磨硬泡之下,房东才不情愿地提供了前租客的电话。
“那镜子?”前租客李先生的声音在电话里明显紧张起来,“我劝你最好把它扔掉。我妻子就是因为那面镜子变得不正常了,总是说镜子里的人不是她。我们搬走后,她才慢慢恢复正常。”
林晚又去了附近的老人院,找到了一位在这栋公寓住了五十多年的陈奶奶。
“红木框的等身镜?”陈奶奶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你说的是不是边框雕着缠绕的藤蔓,顶部有个模糊的月亮图案的镜子?”
林晚点头,心里一惊,她确实注意到镜子顶部有个磨损的月亮雕刻。
“那是苏小姐的镜子,”陈奶奶压低声音,“上世纪三十年代,她是这栋楼最早的一批住户。据说她痴迷于一种法术,认为镜子能封印人的灵魂。她在镜前自杀,临死前诅咒这面镜子会‘收集’足够多的灵魂,让她复活。”
陈奶奶紧紧抓住林晚的手:“这几十年来,住过那间房的人要么精神失常,要么意外死亡。姑娘,听我一句劝,赶快搬走!”
林晚毛骨悚然,决定当天就找人把镜子搬走。她回到公寓,掀开床单,直面那面诡异的镜子。
“不管你是什么,我今天一定要把你扔掉。”她对着镜子说。
镜中的“林晚”突然笑了——那不是林晚自己的笑容,而是一种陌生的、带着怜悯和嘲讽的微笑。
更可怕的是,镜中人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右耳垂上的黑痣,然后开口说话了,声音如同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太晚了。你已经看了我太多次。每多看一眼,我们的联系就紧密一分。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
林晚惊恐地后退,却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僵硬,仿佛正在变成一尊雕像。她眼睁睁看着镜中的“自己”越来越鲜活,而那面镜子的边框开始发出微弱的红光。
“谢谢你,”镜中人用林晚的声音说,“我终于可以出来了。”
林晚的意识渐渐模糊,最后的感知是镜面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三天后,“林晚”提着行李箱,锁上了公寓的门。房东正好上来收水电费,惊讶地问:“林小姐,你要搬走?”
“是的,”“林晚”微笑着,右耳垂上的黑痣随着笑容微微上扬,“突然接到外地的工作机会,今天就走。”
房东注意到她的耳钉:“咦,你什么时候在右耳打了耳洞?”
“林晚”摸了摸右耳垂:“很久以前了。”
她提着行李箱下楼,阳光照在她身上,投下的影子却比本应有的要长得多,而且那影子的轮廓不像林晚,更像一个穿着旧式旗袍、发型复古的女人。
房东目送她远去,摇了摇头,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准备清理。卧室门后空荡荡的,那面红木边框的等身镜已经不见了。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一所新公寓里,那面红木边框的镜子静静地立在墙边。镜面模糊地映出房间的景象,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在镜中挣扎、拍打着镜面,仿佛被困在无形的牢笼中。
镜外人微笑,镜中人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