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抬眼直视她。
【如果是自主选择的跨性别身份,你该对非议有免疫力才对。
但刚才在院子里,我说出那么过分的话,恕我直言…你表现出来的反应实在是太激烈了,简直比雅各布吃醋的时候还要激烈,那不是防备,是被戳中要害的应激】
小星眸的笑容淡了些许,嘴角却还维持着本来的温柔:
【埃里希先生是学机械的,还兼修心理学?】
【我只懂「整体性」】
埃里希的声音很稳。
【就像你走路时,左脚落地总比右脚重两克,那是长期负重行军留下的习惯;
你端桂花糕时,拇指第二节有块浅疤,是常年握枪磨出的茧子被划伤后的痕迹——这些都和「跨性别陪酒女」的身份对不上。
这样的老茧还有很多,虽然你已经做过了换皮手术,可老茧留下的习惯不会改变,通过细微的观察还是可以推导出来】
小星眸突然笑出声,这次的笑声里带着点刻意的娇媚:
【原来埃里希先生一直在盯着我看呀,但我还是听不懂埃里希先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拢了拢裙摆,语气轻得像羽毛。
【不瞒您说,我老家在西南山区,弟弟妹妹要上学,爸妈卧病在床。2040年那年暴雨冲垮了房子,我走投无路才来城里……】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
【夜世界的跨性别陪酒师确实挣钱,穿得漂亮点,陪客人喝几杯,一晚上能挣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你看我这裙子,就是用第一笔小费买的】
她说着,指尖划过裙摆上的银线,动作柔得能滴出水。
埃里希却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的虎口处——那里有块极淡的、呈菱形的老茧,是长期握军用匕首才会有的痕迹。
【夜世界的陪酒师不会知道在中枪时,第一时间按住自己的腋动脉止血,据我所知,那是特种部队的急救手势】
埃里希再次开口说道,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压力。
【埃里希先生怎么会知道…】
小星眸向后退了半步,璀璨如星河的双眸中多了几分不可思议。
【我在昏迷期间,无意听见雅各布与浮生的对话,他们夸赞你的手法了得,却没有怀疑为什么你会学习了解这么专业的战地医学】
他往前半步,声音压得更低。
【你接近林欣他们,是因为「老布什」,对吗?】
「埃里希」三个字像颗石子投进深潭,小星眸的呼吸明显乱了半拍。
但她很快稳住,甚至抬起手,指尖蜷起,似乎要在胸前比出个甜美的爱心:
【埃里希先生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相触的瞬间,埃里希突然伸手,精准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带着机械师特有的薄茧,力道却稳得惊人。
【别做这个动作】
埃里希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凝重。
【刚才你的指尖快要碰到一起时,我手表的电磁感应装置跳了三下,那是强脑波能量的波动,霸道,却没有恶意,你想干什么?是要让我睡觉,还是要覆写我的人格?】
小星眸被握住的手腕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
她抬起头,眼底的星河彻底碎了,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暗涌。
刚才那点刻意的娇媚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惊愕与冷冽的复杂情绪,像冰层下突然翻涌的激流。
她沉默了几秒,被握住的手慢慢放松,指节却依旧泛白。
风再次吹过,卷起几片梧桐叶,打着旋儿掠过两人脚边。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小星眸看着埃里希不解询问,那双眸的神色几乎快要碎了。
【我的家人,深受艾希教的迫害,他们对付我家人的武器,正是这些该死的脑波】
埃里希语气尽可能的保持平静,可手腕处的青筋还是不自觉的暴起。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小星眸的声音没变,可语气中却带了几分极其反差的沉稳与冷酷。
埃里希松开手,后退半步,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我想知道,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谁,以及,你对「老布什」到底想干什么】
阳光穿过枝叶,在小星眸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
她看着自己被捏过的手腕,那里还留着淡淡的红痕,像个无法再掩饰的破绽。
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藏着伪装被撕碎后的疲惫,也藏着一丝终于不必再演戏的释然。
【既然被你看出来了……】
她抬起眼,这一次,眼底的星河彻底褪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那我也不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