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一家人还沉浸在被魏薇洗劫一空的愤怒中,第二天清早街道办的人就上门了。
“魏解放同志,你们家魏来和魏宝自愿报名支援西北建设,组织上已经批准了。
这是相关文件,三天后火车站集合出发。”工作人员递过来一张通知单。
“什么?”罗贞尖叫一声,差点晕过去。
魏解放脸色铁青,“同志,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家老二魏薇不是已经下乡了吗?怎么老三老四也要去?他们还小啊!”
“魏薇同志是响应号召下乡,魏来和魏宝是自愿报名的,不一样。”
工作人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现在有些年轻人,觉悟比我们这些老家伙高多了。”
送走街道办的人,魏解放猛地转身,盯着缩在角落里的魏来和魏宝,“你们俩自愿报名的?”
“没有!怎么可能,我们不知道!”魏宝带着哭腔喊道。
魏来没说话,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关节发白。
一瞬间,她全都明白了,是魏薇,是魏薇在报复。
“是魏薇!”魏来突然抬头,声音冰冷,眼里全是恨意,“肯定是她干的!”
罗贞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那个没良心的东西啊!那个挨千刀的贱蹄子,我白养她这么大了!她这是要我们魏家的命啊!”
魏宝也跟着嚎啕大哭。
只有魏来,死死咬住下唇,眼睛里烧着一把火,要是魏薇在她身边,魏来会毫不犹豫的上去撕了她。
接下来的三天,魏家陷入一片混乱。
魏解放和罗贞东拼西凑,勉强准备了一些行李。
魏来和魏宝整天在家里哭闹咒骂,把魏薇的名字翻来覆去地唾弃。
然而,时间一到,他们还是被父母送到了火车站。
站台上人山人海,红旗招展,高音喇叭里播放着激昂的进行曲。
魏来穿着一件新的的蓝布衫,拎着一个鼓鼓的行李包,跟在魏宝身后。
罗贞抱着魏宝不放手,哭得撕心裂肺的。
“我的宝啊,到了那边记得写信回来!西北冷,多穿点……”
魏解放则往魏宝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低声嘱咐,“藏好了,别让人看见。”
魏来冷眼旁观,没有人来嘱咐她什么。
要上车时,罗贞拍了拍她的肩,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看好你弟弟,包里在你的衣服里面缝了两百块钱,分开放的,到时候要藏好。”
听到这话魏来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点了点头。
火车汽笛长鸣,魏来和魏宝被人流推挤着上了车。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汗味、烟味和廉价肥皂混合的气味,他们找到自己的座位,是靠窗的一张小桌。
魏宝一坐下就开始掉眼泪,“三姐,我们怎么办啊?”
魏来没回答,只是盯着窗外,站台上,父母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火车开动了,起初很慢,然后越来越快。
“都怪你!”魏宝突然冲魏来发脾气,“要不是你们逼魏薇下乡,她也不会这样对我们!”
魏来猛地转头,眼神冷得像冰,“闭嘴!要不是你是个儿子,爸妈会这么偏心吗?魏薇恨的是这个家,我们只是倒霉罢了!都是魏薇那个贱人。”
魏宝被她的眼神吓住了,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
“那现在怎么办?听说西北那边连米饭都吃不上……”
车厢里乱哄哄的,有人在高唱革命歌曲,有人在低声啜泣,还有人已经打起扑克。
一个扎着两条粗辫子的姑娘坐到魏来身边,热情地问道:
“你们是去哪儿的?我们是去宁夏永宁县的知青。”
魏来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魏宝抽抽搭搭地回答,“我们也去宁夏,但不记得是哪儿了……”
街道处来家里通知的时候,魏宝只觉得天都塌了,哪来记得那些事情。
“叫什么县来着?”魏宝努力回想。
“海原县。”魏来冷冷地说道。
那姑娘脸色微变,小声说道,“听说那边特别苦,一年到头不下雨,喝水都困难。”
魏宝一听,眼泪又涌了出来,委屈极了,对魏薇的怨恨又深了一层。
火车轰隆隆地向西行驶,窗外的景色从熟悉的江南水乡逐渐变成起伏的丘陵,然后是平坦的平原。
第一天,大家还保有些许新鲜感;第二天,车厢里就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馊味;到了第三天,所有人都像被抽走了魂,麻木地随着车厢摇晃。
魏来始终很少说话,她常常盯着某处发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偶尔,她会摸一摸藏在衣服内里的一个小口袋。
那里缝着她从家里偷偷带出来的唯一值钱的东西,母亲的银镯子,还有两百块钱。
这是魏薇洗劫全家时遗漏的,但她知道藏在哪里,被她捡了个便宜,偷偷带出来的。
即使被罗贞发现了,也会以为是魏薇拿的,不会怀疑到她头上去。